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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nnel: 惠雁文章

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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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 色

       惠雁

飒飒西风似人语,缕缕拂面问寒温。

斜阳偏爱小扇叶,几度凝眸塑金身。

满园秋色关不住,匝地黄叶铺金秋。

行人驻足赏金叶,花猫憨卧成妙景。

 

                      2019-10-27 





                         何须赏风景  憨眠黄叶堆 







 

小猫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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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猫咪

                                      惠雁






他年龄小,把所有的词儿都说小。他不说猫,说小猫咪。

炕头上,他跪爬到小猫跟前,伸出小手,欲抚欲抱。小猫显然不领会男童的似水柔情,真纯情怀,左躲右躲只专注于一堆饼干碎屑。

“妈妈,小猫咪不和我玩。”

“不玩就不玩嘛。”

“那它还吃了我的饼干哩。”

“那是你愿意么。”

“小猫咪还喝了我的奶奶呢。”

“它还小,它不懂事么。”

“它就常不懂事!”

“它忙着呢,它也有自己的事呢。”

“它能有什么事,它一天就是玩托鞋,玩线蛋蛋,玩托鞋,玩线蛋蛋!”

“它还要跟它妈妈学抓老鼠呢。”

“去,跟你妈妈去!”男童三下两下将小猫推下炕。跪着挪向母亲:“妈妈抱抱毛毛,毛毛看书,妈妈给讲。”

 

“妈妈,小猫咪的妈妈亲它不?”
“亲。”

 “怎么亲?它妈妈又没有手手,又不能抱抱他。”

“能抱。”

“怎么抱?”

“用嘴叨。”

 “啊呀,那不会把小猫咪咬死吗?小猫咪疼疼不?”

“不疼疼。”

“妈妈,是不是它妈妈假假的咬哩?”

“嗯。”

 

“妈妈,小猫咪太骄傲了,它连a 都不会说,就anan,太骄傲了!

“就是,骄傲不好。”

“妈妈,我还会ang。”

“就是,毛毛会a,an, ang ,还不骄傲。”

 

 

“妈妈,给我买只小猫咪吧!”

“妈妈, 小猫咪太亲了,我要抱抱它嘛!”

“买什么小猫咪,你就是妈妈的小猫咪。”

“喵唔,妈妈这是小猫叫,啊唔,妈妈这是大猫叫。我抓到老鼠了,啊唔啊唔,我吃完了。妈妈,可是我没有尾巴巴!”

“真的没有尾巴吗?让妈妈看看。哦,真的没有尾巴。”

“妈妈,怎么办呢?我没有尾巴!”

“没有尾巴,那你就继续做妈妈的小儿子吧。”

 

“小猫咪为什么那么亲?妈妈。”

“因为它妈妈就把它生的那么亲。”

“它妈妈真好呀!”

“你妈妈不好?”

男童沉默了好久,仰着头儿,简短地说:“好。”

小猫咪,它寄托着一段童话时光,甜美、真纯,以假为真。那时绒脸、小手,那时稚语,情态,都摇动在小猫咪的尾巴上。

那个小男孩已经长大了,他说流浪猫。他说,妈,我给你买只猫吧。

母亲只记着那时那些小猫咪,一切场景仿佛就在昨天。母亲只愿停留在童话里。

 

 

                                      2019-11-1


 

几年银杏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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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意间,几年里写了好几行银杏诗。

银杏扇叶年年同,句子不再相似。




                            图片盗自朋友圈   


                  图片盗自朋友圈 


   1、银 杏

           惠雁

千手执扇婆娑舞,    

长歌尽时黄蝶飞。

树中观音是银杏,

仙姿妙影长道边。

 

翠扇嫌小赐金扇,

谁换春秋复流年。

可怜金叶铺沟渠,

一夕辉煌尽踩踏。

      

      2019-11-6 


   2  秋 色


                                 惠 雁

飒飒西风似人语,缕缕拂面问寒温。

斜阳偏爱小扇叶,几度凝眸塑金身。

满园秋色关不住,匝地黄叶铺金秋。

行人驻足赏金叶,花猫憨卧成妙景。

 

                                   2019-10-27 

 

 

3、银杏韵

 秋深时,旧友来访,宴罢时闲,有友提议:人家看红叶,咱们看黄叶走。 

看黄叶,当然是看枣园的扇形黄叶。

一行四人踏叶叙话,虽是匆匆,却很美好。归来总觉念念,惜生活琐碎,心河混沌。今天偶然看到“狂颠吟博客”有《七律  银杏韵》,一时想起了那时所见黄叶。

  

  纤纤执扇摇秋风,

  翠袖老去颜色黄。

大风歌中尽起舞,

匝地疏密积年香。

 

飘飖北雁悔应深,

银杏梢头绕三匝。

谁似公孙姿雍荣,

闲撒金叶铺诗行。

          

                             2013-12-7

 

4、白鹿寺诗

                                     

                                   惠雁

闻听延安甘泉境内有白鹿寺,寺前有银杏树,树老逾千年,老而益壮,叶有千扇,尚结白果。拟想前往,呆呆仰望,痴痴拾叶。

 

开门迎日月,

单对一棵树。

风清树影长,

僧贫年事老。

神驰白鹿寺,

暗心愿为僧。

非为好架裟,

只爱树下诗。

勤扫庭前院,

闲情逐鹿飞。

白鹿已杳然,

千呼不回头。

捡拾千叠叶,

叶叶低开扇。

素面待题写,

纤梗力难支。

题尽黄叶诗,

寺月照幽怀。

 

 

2011. 10.

 

 


 

 

 


 

我的公众微信号:“雁字闲时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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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开了个微信公众微信号:“雁字闲时1”

大旨谈景,关注心灵。

踏迹寻常,品读至美。

俗句雅韵,世相人情。

只言片语,悟惑交集。

2019-10-18


    订阅号:“雁字闲时1”

   延河之美

《延安日报》副刊 杨家岭  有声文学   《延河之美》惠雁


 

惠雁冰教授评点惠雁长篇新作《旧家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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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雁冰教授评点惠雁拙作《旧家时》

 

拙作《旧家时》一年半时间完成,之前多少费心设置,真完成时又仿佛茫茫,特请教于延安大学文学院教授,青年评论家惠雁冰校友。惠雁冰教授于百忙中阅读拙文,并发来评点文字,不胜感谢!

“小说刚读完,感触颇深,《旧家时》是一部耐读且令人省思的好小说。好在哪里?我感觉有这么几点:

1)故土之变迁、生活之多绪、亲情之纠结、人性之繁复在小说中均有鲜活呈现,折射了30年来世俗社会的多重面相。

2)人物面容清晰。叶妮尤其塑造丰满,其二重身份与精神编织的主题切合。这个人物似乎有你《本色》主人公的一些特征,如困厄中内心的高贵与理性,但也有柔光一闪的瞬间。

3)结构设置妥当,故事的进速中插叙与补叙相当自然,深见功力。叙事线条的展开与归拢也巧妙。

4)看似针头线脑的生活,却凸显了人性的不甘与挣扎,不忘记精神方面的救赎与提领。

 如果要说不足,我感觉有两个方面:一是小说中一些主观干预性的议论稍多,能否淡化一些?二是结尾略嫌余味不足。

 另外,文稿中个别地方的打印有别字、多字之误,可再校对一下。

    这就是我的总体感觉。说的不一定对,仅供参考!

顺祝文安。

惠雁冰

                  2019-12-9

 

之前,惠雁冰教授曾就惠雁长篇《本色》撰文予以批评,今天一并贴出:

 

“本色”及其守持的可能性 ---《延安文学》2013.5

       “本色”及其守持的可能性

-------也谈惠雁长篇新著《本色》

                     

延安大学文学院  惠雁冰

 

   惠雁是我非常熟悉的一位女性作家,或许缘于对陕北文化地理的忘我沉浸,或许是缘于八十年代那个新理想主义极限飞翔的岁月所深度镌刻的青春记忆,或许是缘于一个中文系学生所内在葆有的对生活事象不废诗意的浅斟低唱,多年来她绝无他顾,对文学的痴情几近迷狂,也在自己踽踽独行的行僧之旅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脚印。从初期的“田园场景”,到中期的“留守故事”,到新近出版的“本色命运”,轻拢慢捻的皴写图式没变,暖意可掬的精神维度没变,行云流水的诗化意境没变。面对母土,她传唱的似乎永远是一种欲辩忘言的咏叹与感伤。但相比之下,惠雁对这块厚重土地在历史变迁过程中自然催生的种种紧张关系的处理,从前期的无视或者说刻意的回避,跃升到对其凌厉的介入冷静的体察热切的救赎。尽管这种介入、体察与救赎的路向依然带有浓郁的个人性的印记,甚至这种印记的丰饶在一定程度上滞缓了小说的内在节奏,并可能与生活的脉流历史性地构成某种逻辑上的背反但客观而言,惠雁以自己特定的方式丈量了“小说”这一美学结构所能弹射出的全部张力空间,也以自己固有的视角呈现了在时代的潮汐中訇然洞开的陕北所纷乱纠结的种种生活图景,并以一个女性作家难得的理性、多智的剖析、不悔的风格诠释了俗世泥淖中日渐迷途的羔羊所应持守的本色。如果从大的方面而言,我想惠雁的《本色》延续了自柳青、路遥以来热切拥抱生活的现实主义创作传统,并不失才力地以女性的温婉为陕西文学、尤其是陕北文学的硬朗做派注入了柔性的基调,从而多元性地展示了陕西现实主义的文学版图。同时这种柔性的基调更因与古典文学审美传统的内在衔接,为现实主义表现空间的内在扩张做出了积极而有效的尝试。

   作为一个阅读者,自然在通读小说的同时,难免要对作品的题目进行某种一己的猜想,这可能是阅读者能切近作者创作心理,并顺利进入小说所反映的艺术世界的一条便捷通道。鉴于惠雁本是一位深受现实主义创作精神滋养的传统性作家,摇曳生辉的现代派技巧从来与其无甚挂碍,所以,这种在新潮批评界看来略嫌落伍的“点题”似乎也有存在的必要。按我的理解,“本色”之意无非有二,一则是昭示一种未经雕琢的璞玉之质,二则或可表达为一种基于成长环境浸染而成的原生之态。惠雁以“本色”来为小说命名,分明是为了揭示世俗化浪潮中人性之本、生长之根、行事之风、安身之命在欲望疯长、势利日行的现实环境影响下的消解与动荡,力图以重塑人之本节来实现疗救现实的创作设想。

那么,惠雁笔下的“本色”能否成为一个独立的美学镜像呢?拉康曾经以婴儿对镜子中自我的辨识所经历的三个阶段,详细考量了人对自我的认同过程。惠雁可否也有一个类似的主体及其实现主体认同的介质来促使主体完成对自我的认同,继而找到自己在社会中恰合的位置,从此摆脱尘俗拖累、回归本我呢?仔细阅读文本,不难发现,南建设正是惠雁精心构设的一个一直在身份与角色间徘徊、苦闷、痛苦追索的艺术形象。而在南建设的人生历程中的不同结点出现的四个不同的女人,分明就是对应其心理流迁轨迹中落拓、迷陷、抚平、救赎四种主要驱动力量的中心介质。其中,妻子高丽娜是恶俗的化身,出身高干,热衷娱乐,从来对农民出身、颇有才情的区办公室副主任南建设颐指气使,并时常以农、官联姻的实质性效果疯狂打压南建设,举手投足,粗鄙之极。对于一心想在仕途上有所作为的南建设而言,面对这场自己选择也曾内心窃喜,到头来却终无收获的爱情欲罢不能,苦苦辗转。命运多舛、受尽煎熬的白美丽无疑是欲望的象征,一个在丈夫突遇车祸后被强行赶出家门的苦女子,在遭逢了错嫁夺子的惨剧之后,凭借一身丰腴的肉体,以一种忘我的姿态向行将被生活击倒的南建设发起了淋漓的攻势。这种攻势往往以一种强悍的方式,在夜半执着的敲门声与绝对主动的贪婪索取中展开。因岳父的陡然离世过早品尝了仕途炎凉的南建设,在得不到妻子的理解,又在偏僻的农村独自承包养羊场时,白美丽的出现一方面让他感到放纵的快感,另一方面又感到一种被愚弄的惶恐,强烈的自责与暗夜中瞬间的享受使孱弱的南建设在迷陷中自我欺骗,又在痛苦中茫然无措。而清纯可人,似乎有点懵懂无知的花儿自然是至美至真的写照。一个长平川中长大的乡野佳人,却有一颗俗人难以读解的执着灵魂,风姿天成却奇想联翩,心思缜密却木讷寡言,世人均视其为另类即使能干的母亲与招摇的妹妹也对其恶声相加、时时揶揄。可胆怯中别有一番沉稳的花儿却在羊场遇见南建设之后,便心会神怡哪怕是南建设的鲁莽性侵搅扰了她对生活的简单认知可执意生下孩子并坚守多年苦等南建设的作为还是令人为之肃然。对于南建设而言,这个不谙尘世、又对自己如此倾心,并丝毫不以世俗方式来规划生活的花儿,无疑就成为他逃避家庭暴力、社会症候,潜在平复心灵创伤,俯拾遗落自信,继而在精神血亲认同的基础上驱散人间迷惘、廓清皮囊拖累的理想人选。如此一来,我们就不难理解南建设最后的人生抉择,以及这种抉择所挥抒的笔锋淡然声色浓重的意蕴。至于小说中最能牵动南建设的满腔心思,令其一度时期绕树三匝、无枝可依的清川师院教师木千叶绝对是至情至性的典型空灵毓秀,诗书文章,曼妙风韵,顾盼生辉,真可谓“美目盼兮,巧笑倩兮”。作为南建设的痴心爱人,她可以孤身转赴异地教学,独享寂寞,坐看风云。作为南建设的精神同道,她可以在南建设结婚之后,依然一杯香茗,数行短诗,无悔无怨。作为南建设的心之灵犀,在理想的光影渐趋渐淡时,清风一袖,遁归无迹。这个形象承载了作者满腔的忧思与希冀,也成为漂浮在南建设心中,甚至是在这个日益粗鄙化的俗世中所有企图诗意栖息的现代人心目中永难遗忘,却又断无实现可能的隐痛与暗伤正因为此,惠雁并没有安排这两个惺惺相惜的才子佳人的美满一幕,其间所透露出的难移世俗的无奈与怅惘斑斑可见。

   事实上,惠雁对于“本色”的诠释也颇含矛盾,到底什么才是人之本色?性欲、物欲、贪欲,抑或情感至上、精神契合?外在的附丽又能否遮掩内在恒定的某种质素?还是人在一定环境中形成的人本应持有的某种特性?在这种困惑之下,惠雁既认为白美丽的人生抉择是其以性欲为主导的本色使然,又认为高丽娜的肤浅与刻薄也是其官二代福荫绵绵的本色使然,木千叶的凌空高蹈则是其从业文学教育的本色使然。那么,花儿的清纯可人又该如何理解呢?同样从这个清寒家庭出身的妹妹枝儿则体现出与世俗社会,甚至与一些人性畸变的暗影天然亲和的色彩,花儿又何以能葆有外人所难以理喻的率真呢是清水出芙蓉的本性使然,还是因为对世俗常理的弱智?如果是前者,这个形象无疑具有浓郁的理想主义色彩,我们仅仅只能把她作为一种作者人生理想的虚化形态,而不具有现实的指认性。如果是后者,我们又该如何理解花儿后来在培育儿子的过程中,包括与南建设相见时那种颇富有决断,并且与正常思维毫无悖逆的举动呢?当然,我们可以用“大智若愚”之类的套话来轻率解读,但这个形象本身带给读者的恐怕更多是一种具有隐喻性的童话效果。在对“本色”的困惑之余,惠雁又显现出一种倔强的审美姿态,那就是字里行间所凸显的对“本色”的自我界定,即成长环境对人本质的塑形差异,尤其是农村成长环境对于人性之真、人性之善、人性之美的捍卫与延留。故而我们在文本中看到了类似南建设、花儿、韩秀禾等溢光流彩的本色形象,也看到了像高丽娜、枝儿、白美丽等出身高贵者或寄身城市者内心所泛涌的种种精神病象惠雁在行文中极力彰显来自社会不同群落的两个阶层的天然对立,并不惜用脸谱性的描摹使这种对立与人性本色的优劣形成一种线性的对应关系。不能说惠雁的洞见乏善可陈,事实上很多章节中惠雁对于人性的把握是凌厉而深刻的,尤其是在大段的散文式抒情中陡然出现的用语极其简约而含蕴丰富的刻画,真有铿锵玫瑰的意味。但如果对生活中某些个别的事象单向放大,直至成为一种认定人性本色的唯一准则,恐怕在匡正人性偏离的同时,极易造成对人性解读的另一种偏离。

   如果在此基础上继续延伸的话,我想另需作者,包括读者思考的问题就是,在《本色》所建构的艺术化的伦理世界中,南建设对“本色”的守护有无实现的可能?这是衡量作者建构的艺术形象在拥有美学依据的同时有无现实依据的重要环节。尽管惠雁通过南建设从自我迷失到自我回归的心路历程揭示了世俗浪潮中一个农民式知识分子的人格重建过程,但在现实生活的秩序中,这种对本色人格的追索路径及其实现方式或许有些粗浅。其一,南建设本非一个意志笃定的知识分子,内心对权威的贪恋决定了其不可能走向传统的耕读世界。否则,为何在与木千叶两情相悦多年之后,又在木千叶已经追随到他所在的山区小城时,匆忙选择了副区长的女儿高丽娜,且对木千叶从无深重的忏悔之情,有的只是一种弱性个体被人觑见内心狭隘之处的惶恐与不安。而且,他对木千叶的留恋与神往,很大程度上是仕途失意、家庭行将破裂时的一种自我舐慰,寻求精神慰藉为主,情爱的成分倒偏少也可以说,二人诗词唱和、其乐融融的交流背后,充其量只是南建设对付日常困境的一种精神借道这种精神借道在不足以对南建设的既在状态构成实质性影响时,可以怡红快绿,令人欲仙欲死。一旦触及到现实生活,触及到婚姻问题,南建设马上就会以令人难以想象的率直与果断抽身而过。木千叶最后的绝尘而去,分明是对南建设卑微人格的彻底绝望,也是对这种暗含着极端自私心理的精神性游戏的彻底放弃。至于花儿,更是南建设消解破败人生的权宜之求。在南建设的情爱天平上,花儿能占多重的分量?看起来南建设与其花好月圆,其实也不过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种随性式的情爱祭品。我们可以设想,这样一个内心狂野、性格内向,只能以酸腐的才情来证明自己存在的南建设,在从花儿身上获取了暂时的平静之后,又是否能与其厮守终生?如果再来一个心仪者,“动若脱兔,静若处子”,如果南建设的仕途又一次出现转机,花儿以什么来对抗这个多变而诡谲的男人?空凭一副长平川滋养的好相貌,空凭难得的忍耐与沉静,可否捍卫如此脆弱的爱情?事实上,作品结尾时高丽娜的一声悲呼连同南建设不知所措的焦虑,已经显示了这种情爱危机的脉流正在汩汩流淌。其二,木千叶难以成为寄放南建设疲惫灵魂的温暖彼岸。我们知道,木千叶是作者在《本色》中用思极深、竭力刻画的一个艺术形象,贯穿全篇的情意绸缪为作品打上了浓重的理想主义的印痕,而木千叶的高洁品藻、如水才情与痴心守望更令这个形象如空谷幽兰、天籁之音一般令人感佩不已。需要追问的是,这个形象又能否承载剔除南建设灵魂积垢的宏大使命?我想,恐怕作者有些过于高拔了。原因是木千叶这个形象本身就有些虚妄,我常常能从其中读出绛珠仙子的意味。但相比之下,木千叶虽有林黛玉的聪慧多思、智性敏感,甚至也有林黛玉弄文怡情、葬花焚诗般类似的行为,但总让人感到有点牵强无助。作者并没有赋予这个形象必要的环境支持,也没有赋予其应有的精神成长的逻辑基础,更没有赋予其内在心理在世俗化社会中存在的可能性,致使空穴来风便妙趣天成,伊人一立则高洁入云,难免令人疑窦丛生。而且,为了使其保持与凡俗世界的疏离,作者特意给她安排了不圆满的婚姻,丈夫丁勇只对足球情有独钟,对木千叶断无丝毫的呵护之情。哪怕木千叶一直呆在清川学院自有云天的302室中,与南建设坐看莺飞草长,或者独自享受饮风浴露的绝世生活,丁勇都从未有过任何牵挂与眷念。对于一个已经结婚,甚至有了孩子的家庭而言,即使双方在人生理想方面各有诉求,即使双方的婚姻徒有形式、早有芥蒂,这样的处理也无法契合生活与人性的逻辑。试想一下,这样一个不懂烟火人间、隔世而生的木千叶又怎能成为南建设弥合内心裂缝的精神依托?其三,高丽娜的恶俗不足以充当南建设移情别恋的理由,原因是这样一个概念化的形象本身就是对现实经验与美学经验的双重误读。从现实经验来看,高丽娜虽说是副区长的女儿,娇生惯养,吆三喝四,天然鄙视农村出身的苦寒子弟,话里话外的指桑骂槐、无端行事有其官二代的本性,现实生活中类似的场景、人物不少。但我想,不管当时高丽娜出于何种理由扎进南建设的怀里,并缔结了这场看似不对等的婚姻。但既然已经成为夫妻,那么,除过这种挑衅性极强的谩骂之外,总还会在南建设的心中留下一些温暖的空间吧。这种温暖可能在二人世界中展开,也可能是因为女儿南楠的存在。遗憾的是,在南建设的心目中,高丽娜分明就是一个对其带有原始性仇恨情结,令其毫无念想与留恋的恶妇,作者也通过很多篇章竭力渲染这种极端性的情绪,致使高丽娜的形象渐趋虚滑不实。从美学经验来看,人之善恶并非截然对立、水火不容。善的一面或许交织着恶的丝絮,恶的一面也可能翻涌着善的浪花,这是人性的丰富性与复杂性所致。诸如恶妇一类的形象,我们在传统叙事文学中也看到不少。阎婆惜应该算是一个恶妇吧,施耐庵尚且给予她在初识宋押司时的一些温情片段。曹七巧也算一种恶妇的类型吧,张爱玲还是用她刻骨的笔锋传达出她寒意料峭的内心中隐隐闪现的人性光晕。所以,在观照以恶性因素居多的形象时,有力度的作家并不排斥对这个形象的鄙视,也不排斥对这个形象中心性格与主体心理的渲染,但一定还会在“恶”的因素中找寻出与“恶”相伴而生的星星点点的,哪怕如谢有顺评点铁凝笔下司绮纹形象时所说的“残存的善”的因素来。可惠雁似乎迫切想表达自己对于诗意人生的追求,故而在对高丽娜形象的处理上用心较少,致使南建设的梦回本色也仅仅成为书斋中的一个美妙的臆想,恍如张爱玲所说的朵云轩信笺上滴落洇开的泪珠一样,美轮美奂却模糊不清。

   当然, 这些问题的提出恰恰是因为《本色》扣准了时代变迁的大症候下无数精神憋闷的知识分子内心中的那根苦弦,惠雁也以自己的方式为这根苦弦的音质与音色给予了深情的调理。既然要调理,难免会有自己预设性的方案,也难免会因力道的不匀或可让苦弦奏出愈加清苦的悲音。但我想,有质疑,能够唤起不平与思考,本身就预示了这部作品的内在意蕴与意义解读空间的丰富性。倘似平铺直叙,阅者无言,反倒是一种难以释怀的寡淡与落寞了。另外,之所以如此尖锐地提出这些问题,是与我的故乡情结及我从事的职业有关。我也是陕北人,与其同乡,小说中的长平川离我家也就是15公里,小说中斑斓的陕北文化元素我也非常熟稔。加之我也与木清叶一样在高校中从事文学教育工作,中文出身的一些性情也与惠雁笔下的人物有一定的相关性。鉴于此,我对作品的要求就有些苛刻了。但苛刻与切中肯綮往往并无直接关联。何况批评者与创作者相比,本就是“雾里看花”的角色。

   铁凝曾用“思想的表情表情的力度表情的丰富性”来诠释她对长篇小说的认知,就我理解,这种“思想”应该集中凝练作者对于社会人生的价值认定,且以合规律的方式,以跃动、丰富的色彩来营造一种直逼人心的精神力量。换言之,长篇小说不仅仅是社会风云史、个人命运史,也不仅仅是矛盾对抗史,而更应是一种捍卫人类心灵高贵的“观念”的精彩显影。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惠雁长篇小说的创作之路依然漫长。

 

------刊于《延安文学》2013.5

 

惠雁冰,延安大学文学院教授,文学博士后。1992年毕业于延安大学中文系,先后到西北大学、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兰州大学香港中文大学、暨南大学、台湾世新大学访学深造。主要承担“中国当代文学史”、“十七年文学研究”、“当代小说研究”、“当代文学与文化”等专业基础课与选修课。主持第48中国博士后科学基金项目一项、陕西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一项、陕西省教育厅专项科研计划项目一项。出版有专著《革命样板戏研究》,在《文学评论》、《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文艺理论研究》、《人文杂志》、《文艺理论与批评》等期刊发表论文多篇。

                       

 

长篇小说《本色》,惠雁著,敦煌文艺出版社,20128月第1版,47万字。

    


 

注:

红色和紫色是我读此文时标出的颜色。

                ------2013-9-5

 


 

长篇《旧家时》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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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旧家时》签约阅文集团起点中文网云起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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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旧家时》后记

                                                            惠 雁

旧时天气旧时衣,只有情怀不似旧家时。千百年来,家园的远别,梦想的破碎,是生命感伤的永恒主题。

温馨家园,诗意栖居,岁月静好,是普通百姓的梦想,但在城市化进程突然加快的年代里,这亘古温梦的破碎来得更加普遍和激烈。

梦破家园碎时,这坍塌的局面,这破碎的道德伦理,那撕心之痛,纠缠心神的挣扎和思辩,内心无声的翻江倒海更需要文学去诉说和梳理。

梦破,依旧有勇气生活下去;家园破,依旧要有精卫之心去补救。

家园,除了怀念,更须重建;人生,除了尽力拯救,别无出路。人性,除了劝善戒恶,也难有别的出路。

书写家园的小说可以无限止的延展和深刻,家园的演变里关乎时代的风云,社会的变迁,更关乎亲情的纠缠,人性的复杂。因此有那伟大的作家都在书写家园的盛衰变迁。

生命所包涵与所呼唤,从来不是肤浅作家所津津乐于书写性激情。生命所呼唤所诉求足够复杂,书写者永远不可能尽描人类之心灵地图,写作于是有着无限的可能。

泛泛的书写,等同于讲故事,深刻、诗意、宽广的书写才堪当文学。考虑到我的能力之有限,笔力之不逮,基于首部长篇《本色》之所追求的相对完整、详尽的缺失,我反复思量,选取了一种比较省力的写法:横截面式的写法。以年代和事件来截取、展示小说人物的个性和心理。

有个写作的朋友说,如果没有成名,长篇小说的写作,相当于是在旷野中呼喊。我听了,内心一惊:有多少默然无名的写作者是在旷野里呼喊,这不是等同疯了吗?在这个功利的世界,我们是如此认同将不能带来名利的举动归类于疯或傻。
    
正当我犹犹豫豫开始书写《旧家时》时, 有一天上午,在银行门前的台阶上,我无意识中拿出手机一看,朋友圈里一连串消息:“201824日上午,我省著名作家,陕西省作协副主席红柯因心脏病突发,在西安去世,享年56岁。”  我深深震惊,怔在了台阶上。

小心谨慎走下台阶,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写, 一定完成《旧家时》。

开始书写,在谋生书写之外的碎片时间里,在过了青春之年之后刻意养足精神、聚集心力的很多个清晨里,历时一年又7个,2019101815万字的《旧家时》终于算是完成了。

《旧家时》讲述陕北乡村六姐妹各自成长历程中的奋斗与纠葛,各自与贫困的抗争方式。姐妹六人中有小知识分子,小官员,小企业家,小商贩,穷困潦倒的贫民。其间亲情的纠结,个性的差异,价值观的不同,形成了百感交集的碰撞。这部小说表达的不仅仅是人物个性、利益的冲突,更有在本应有的亲情衬托下心灵和情感的孤独。如何让情怀还似儿时一样纯真、相亲的旧时光。成为心底的一声长叹,一个冀期。

让家成为家,让情感有依托。  

为家而承担,灵魂才会有故乡。

改革开放四十年后,陕北这一片土地上最普通的民众怎样生存与生活着,怎样在谋生、脱贫致富的道路上奋争。对于物质家园和心灵故乡的双重寻找,探求美好诗意的栖居与发展,是这六姐妹的寻找,也是人类的终极寻找。

这是一本力求写到读者心中去的小说,力求让读者在阅读中产生共鸣和思考。

《旧家时》是一场独自诉说,也是一次郑重书写。无论如何,我完成了。

《旧时家》 惠雁著,将脱离我而独自低徊,或远行。

 

1260字)

 

2020-3-232020-3-24


 

怀念徐怀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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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 念 徐 怀 谦

                                       惠 雁

那年秋月一天,我正在洗碗,莫名执勺走去客厅,要问夫一句话,却见电视上正飞过一行字幕:《人民日报》大地副刊主编徐怀谦坠楼身亡。

我忘记了要问的话,一时不能、或不愿意相信这个徐怀谦是我在壶口岸边遇到的那个徐怀谦。

2007年秋月,我作为新闻记者去参加壶口采风活动,在名人介绍里知道来了《人民日报》大地副刊主编徐怀谦。开场仪式过后,人群在河滩里散开去,北大男孩徐怀谦远远离开人群独自走在了河滩下方。在我衰老的眼里,同龄或比我年轻的男子都不过另一位母亲的男孩而已。我自然知道他所有网上公开的身份,履历。却见他本人朴素一如乡村教师,普通的夹壳衫,胸前挂个相机,他在浅水区跳跃,捕捉镜头。我走上前去,大大方方地说:“你是徐怀谦?北大的?我延大,我也68年,也写一些东西。”

他应了一声,笑笑。我说:“我来给你照张相吧。”拍了几张照片后我迅速道别,说我不用照,壶口我来过好多次。我也一样的不喜欢被人打扰。

之后,我给他发去之前的旧作《谒见胡杨》,20071110日收到他发来电子邮件:“惠雁:你好!稿子收到,是真正的文学。我拟用胡杨一文。你可能不怎么看党报(我也不怎么看),我们一般发一千四五百字,所以麻烦你修改一番,用文本文件的格式(不是word文档)给我发过来,谢了。徐怀谦”。

直到2018218日,再次收到他的电子邮件:“惠雁兄,大作今天见报,迟发为歉。怀谦”。

收到报纸,才知道旧作《谒见胡杨》是刊于苏力德杯“生态文明·和谐草原”征文栏目中,之后,又收到了《人民日报》苏力德杯“生态文明·和谐草原”征文二等奖的证书,和奖金600元。

或许因为拙作《谒见胡杨》“是真正的文学”,更因为籍由“大地”副刊高处振声,《谒见胡杨》先后入选多种版本的选集,多省市中学的考试卷。

我不喜欢打扰别人,包括说多余的感谢的话,我相信在徐怀谦的眼里,这一切不过是寻常。我相信君子之交淡如水,君子之交自然如水,人世间的那么多刻意而为,不是我这样低能力所能作为的,不如风清云淡,顺势而安或随境而转。

恍然到了2012年, 在我人生的历程中暗里一番中流击水,险滩撑渡,总算暂得一点安稳。书桌无尘,心中无扰,尤其娇儿下定决心要考研究生,一时小家庭八下里屏声静息,一派固若金汤局势。我耗时三年多完成的首部长篇小说《本色》也于这年5月出版,圈内朋友有赞,网上有回声。到初秋,我几番犹豫,想着一个大地副刊主编的案头,该是有着多少赠书,终未将《本色》寄于徐怀谦。


                       

        人民日报》大地副刊主编  徐怀谦                      摄于2007年冬月  惠雁








                      

2018822日之后的几天里,徐怀谦坠楼的消息在网上传播开来:822日中午125分左右,杂文家、《人民日报》大地副刊主编徐怀谦从自己家6楼坠楼身亡。经北京朝阳医院抢救无效死亡,终年44岁。生前患有忧郁症。

对于一个长久沉缅于平淡的人来说,很难理解徐怀谦的高楼自坠。山东高密农家子,1968年生,21岁毕业于北大,入《人民日报》,再至大地副刊主编,有文有才,有位有名,这可不比同是北大毕业去卖猪肉强出十辈,换了是别的轻薄农家子得此位,不知道得有多少文字写尽当年如何穷困至极、聪明以至于传奇,以衬托今日之辉煌。

即使忧郁的心灵,也难以设身处地理解忧郁症患者眼里的世界:是一片虚空,是解构了世俗间的一切价值,更看破了那一切价值之外的价格,连同出家都懒待去为。

是什么样的遭际导致了一颗心灵的忧郁,是什么样的环境让一双眼睛的拒绝观看?医学解释不了,精神分析大师缺位,或许有真人了解,却未去作为。

对于有的眼睛来说,繁华是沙;对于有的心灵来说,清朗与分明,就是空气;龌龊与虚假,使它无法呼吸。

我想起了另一个也是英年早逝的作家路遥,他在年方33岁时就在给友人的书信中写道:“世事不是谁能一铲子铲平的,你把自己和社会生活摆相适应的位置,这样可能集中力量搞点事,否则,光这些扯淡事就把生命浪费完了。”实在是成熟老道,轻轻年纪,就知道世事从来不平,就知道不可以一已之力、一颗孤心纠结于世事不平。

京中客徐怀谦,他有多少骄傲于同龄人,荣耀于世,行走于文场的荣光,他有多少不死的理由,然而他的确是死了。      

我想起了另一位文士,千年以前的苏轼,也是少年成名,文才享誉天下,却坎坷缀满一生。也曾“缺月挂疏桐,缥缈孤魂影,拣尽寒枝不肯栖。”却是“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 也曾“坐席未暖,召节已行,筋力疲于往来,日月逝于道路”,但稍有安定便东坡耕田,煮酒烹肉,汲江煎茶。“活水还须活火烹,自临钓石取深清。大瓢贮月归春瓮,小杓分江入夜瓶。”寻常的劳作亲手去做,清苦的生活过出诗意来。

或长或短,或荣耀或卑微的一生,何尝不是一场九死南荒之旅,不应有恨,应是兹游奇绝只此生。

徐怀谦去世快八年了,我是如此固执地想起他的死,如此固执地想问清楚:高密农家子,那个壶口岸边笑得如此怡然的北大男孩,你为什么要死?

“死是一个沉重的字眼,然而在中国,在很多情况下,不死不足以引起社会重视,不死不足以促进事情的妥善解决。”——徐怀谦《以死作证》。而在我看来,以死明志,以死证节,都是最大的枉然,死,不过是解决问题的掩耳盗铃。死,就是彻底放弃抗争,放弃解决。

逝者已矣,他在人们的怀念中,或遗忘中。怀念者和遗忘者都有各自的理由。

默无声息地行走于延河边,行走于尘世,我执着地在想着徐怀谦的死,直想到天地不过一牢笼。

长吁短叹之际,转而想一想千年以前的苏轼,才华比不上谁,所遇坎柯悲伤又比谁少?“七千里外二毛人,十八滩头一叶身。”人若浮游,此生如寄。“也拟哭途穷,死灰吹不起。”然而苏轼一直秉承天命,诗意度此生。

徐怀谦是徐怀谦,苏轼是苏轼。如此一想,终于可放下我对于徐怀谦高楼自坠的执着追问。

愿逝者安息!

 

     2202字)

                       2020-4-3


 

《彼岸》--惠雁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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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晴柔”之一:

 

              惠雁

 

有很多的桥梁通向你,

有很多的车辆通向你,

有很多条路通向你,

有很长的风吹向你。

 

然而我站在这里,

慢慢思量,久久眺望,

我站在此岸,

默默站成了我。

 

      2020-4-8 



 

紫丁香

 

紫丁香真美呀,

她又紫,

她又小,

她又香,

暖风一吹,

紫丁香便将她的紫香酿成酒,

满天里都是酒气。

 

2020-4-8 

 

 

一树樱花温存忧郁的眼,

一帘柳丝挽系孤单的心,

满天春光缓缓照亮幽暗,

我唯恐春色匆匆去。  

 

那人高举红烛照花影,

春天,我拿什么照着你,

须臾不分离,

还有什么比你更明媚,更温柔。

 

 

2020-4-6


 

2020年04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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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惠雁



婆母家的“深宅大院”里,推开大门是一架葡萄盘绕了半个院子,葡萄架下一道凹陷的石茬路,以便雨时过水。儿子每次走过都会仰头寻牵手,复喃喃自语:“慢慢地”婆母在一边扭头细观慢道:“这小子可是心小哩!”

那小子尚不足两岁,脚小步摇鞋底薄,自是步步小心。走过了小凹桥, 那小子还要激动得跳一跳。小人儿得胜的欢欣一样是浓烈于心。

在年轻母亲的眼里,婴儿的成长太过缓慢。我不得已习惯了儿子的按序成长。儿子的成长在我眼里渐渐化为俗香亲暖的诗意,这诗意滋养于心远远胜过了壮美风景。

葡萄架下红鞋小,

       摇摇学步过凹桥。

       仰头望母寻牵手,

       软唇犹自喃喃语:

慢慢地

慢慢地,我等着他洗净玩泥巴的小手,等着他拭干天真的泪水;慢慢地,我等着他从一次次的挫折中缓过来,从一点点得意中冷静下来。慢慢地,我等着他慢悠悠成熟。

这世上令人匆忙的不过名与利,却有那才智高人说: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算来著甚干忙。”又有高人说:“蜗牛角上争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

即便是去追赶名利,也有欲速不达之嫌。不见李自成抓住机遇风卷残云进京称帝,随即一夜惶然出京城。

慢慢地,不必忙着改天换地,不必忙着追名逐利,名利啊,那是天上的流云,非得乘着风驾着玉辇去追。手抓流云脚踩云朵,那感觉自是名利第一快意事,可叹流云易散。

而生命的诗意往往在于悠然与从容。在慢里发现自己,在慢里看见山川大地,在慢里看见流云飞度的风景。

慢慢地,小心翼翼过凹桥。

慢慢地,陌上花开,君当缓缓归。

慢慢地,享受一刻的独自思量,怡然安处。

慢慢地,任公会稽山垂钓。

慢慢地,走在自己的节奏中,等待着遇见或者不遇。

慢慢地,踏着自己的命途,宁静地看看远处的风景。

 

   655字)

                     2020-3-11

 


惠雁  47万字长篇小说《本色》由敦煌文艺出版社“新西部小说”丛书出版;《本色》“电子书”曾在凤凰读书网点击150 万余次。 长篇《旧家时》(15万字)签约阅文集团起点中文网。

100多万字小说在各省期刊发表。小说《杀羊》选载于《小说月报》2004.6期;《母土》获得《作品》杂志“金小说——2007年度全国中短篇小说征文”二等奖。

 散文《谒见胡杨》获得《人民日报》主题征文二等奖;《青青园中枣》获得中国散文学会、“纪念柳青诞辰100周年”散文主题征文一等奖。

《九岁的轻浮》、《赶考》、《西瓜》等多篇散文入选《散文》、《读者》杂志年度精选本,并在北京、长沙、广州等地20多家中学中考,高考模拟语文试卷阅读题中选用。  

 

  微信:huiyan2288   邮箱:dsthuiye@163.com


 

看秧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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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 秧 歌

  惠雁

在陕北,若说是不爱看秧歌,就像说不爱吃土豆。陕北哪一道寻常菜肴里能没有土豆,陕北城乡的哪一个广场、或相对宽敞一点的空地上能没有秧歌。

除去雨雪天气,隆冬呵气成冰的日子,每到早晨或黄昏,陕北各地大小广场里尽是扭秧歌的人群,大广场上百人摆成阵势,小空地里十多人也扭得彩扇翻飞。

延河堤上有一处广场,天天下午有一场大秧歌。参演的人员塞满了广场,围观的人群也是里一层,外一层。

陕北秧歌的灵魂是琐呐,琐呐朝天一奏,旋律高亢又悠扬,一粒粒尘埃都能被吹上天翩然起舞,何况有着情感的男女老少。

再看那擂大鼓的,拍大铜擦、小铜擦的,有男更有女。

红裙擂鼓,那一种狠劲、野气,欲与锁呐声试比高的豪气,与纤秀之美无缘, 狠敲重击,昂扬抖擞,一时全然忘雄雌,只有一股子生命力在迸溅。

女人也可以是这个样子的,像内在生命力的所能呈现的样子,毫不伪装。

秧歌场里,各人的生命状态呈现就更加精彩、丰富。个个都是毫不雷同的原创与原生态,叫人百看不厌。

执扇舞翩跹,似鲜花当风,彩绸翻浪,妖娆步态里,看谁家媳妇这好腰肢,好模样,好身手。

搬旱船,赶毛驴,四五人一组,演的活灵活现,意态深浓。那坐船的、骑驴的若有几分姿色,自有那牵驴的、赶驴的,搬船的,推船在周围或执扇或执桨,曲腰弓背,笑脸相对,夸张地以舞蹈的名义献殷勤,舞蹈化的殷勤也是殷勤,或更亲切,更近于亲狎。

在真正的秧歌把式眼里,扭秧歌是有讲究的,扬手扭胯,身眼手法,一招一式都有定式,还须流畅自然一气呵成。两人对舞叫二人场子,手执双扇,只见彩扇如狂蝶,忽左忽右,双蝶欲扑,如风中的火苗,厮缠又撕裂,难见舞者真身。仅凭一双扇,就上演了一幕精彩的“化蝶”。

执伞而舞者,动作相对单一,没有更多的自由表达空间,大都雄纠纠气昂昂,一路扭达一路豪放,作出一种队伍引领者的气概来。

更有那全然不在乎围观者眼光,在舞场中自得其乐者,或满场撒欢蹦达,或有跟不上节拍的变扭、怪异动作。还有那谁家的丈母娘,假发浓粉脂,大红衫翠绿裤,粉色扇子,一身打扮酸不掉牙誓不罢休。好在秧歌场中容得下任何形态的舞者,在同样的旋律里,各人可以由兴尽情踏跳

围观的人群,也是男女老幼各色人等,有长久站立不走的,有暂停片刻权作观赏的。还有那扭秧歌的人,眼光只在满场里转,看扭秧歌者,也看围观者。原来他既不是扭秧歌,也不是在看秧歌,却是在看人。陌生人两相看,大概也是寂寞得慌,或者人群里一眼阅人无数,也是人类的本能摄略需求。

秧歌等所有艺术的本质不过是看人,看人的生存状态,命运遭际,看人的情绪流动,人的精神轨迹。这满场里拿眼睛四处看人,倒也省了艺术这一层媒介,只是直奔目标,未免省了周折,也少了美感。

     一个才学会走路的小孩子在模仿骑驴表演,家长还在笑,还在录相,小孩儿突然摔倒,只因为双手用力太猛,脚下忘却步法。场外哗然一片笑。

秧歌舞场外,心随鼓点,琐呐的旋律引我起舞。

我端立站功夫。

 

与母亲一起走过村道,见有数人借空旷的农贸市场扭秧歌,小小音响里放出高亢的声音。走出震耳的喧闹,我妈忽然说:“我自小就看不下这个扭秧歌,拿般作式,妖溜忽闪,丢丑作怪。”

想起我在延河广场秧歌场外的多少次长久站立,我想,妈一定不知道有个陕北有个男人,人称“六六旦”,男扮女妆,专靠这“拿般作式,妖溜忽闪”而名动一方,被称作民间舞蹈家。我妈的美学世界里,是锄地不能太轻浮,不光是把草刮掉,还要松土哩,这样庄稼才肯长。妈哪里知道翩若惊鸿,矫若游龙这般“至上的妖溜忽闪”也是迷人心魂的美之一种。

迟疑中,我问:“你们那会儿也扭哩。”

“扭哩么,前后庄里跑得扭哩。”

 

延河秧歌广场下就是一带河边公园,走出秧歌广场几十米,从一面斜坡下去,唢呐声渺,水声渐起。

风吹来,水流生皱,层层波鳞抖动着逆流而去。水声没于风声中。

大风吹来,顿时风满衣袖,扑面清凉,河边成片的苇草反复倒伏、波浪翻涌。苇草是大自然最美的舞者,它的舞蹈体现了优柔、坚韧,为风所动却不为风所移。芦草一个个娇柔无力待扶起,又急急忙忙、踉跄扑入君怀。

清水河边,芦花深处,有木板铺设的小路隔了草岸依着水势婉转延伸。野芳侵古道,时花拂裙裾,小路上缓缓走着,任风入怀,风盈袖,似是想着许多事,把那闹极了、一时声气高涨的秧歌早忘在世俗之内。

这样的胜景宜一人独走,风活泼了山川,水与草皆是这风中佳人,姿态万千。独在胜景中,会悠然想起佳友来,空想有个仙人点化,将伊仙手拈来,款款放下我眼前。

胜景对佳友,明月对花影,缺月对疏桐,西风对残照,这两两相对里都有着一种内在精神的契合。

内心的契合最是难得,有人感叹:“一枝折得,天下地下没个人儿可寄”。

还好,待到岁深之时,终于与自己达成了高度妥协,与天地之美、自然风景达成了高度契合。一枝不折,清风明月万般风物尽可寄。

秧歌,从此后只是看看,鉴赏一样的看看。

人一生多的是鉴赏与品味,更多的是淡淡旁观,投入的人与事,能有几桩、几个?

投入的未必能成就你,观赏的也未必不渗透氤染你。陕北秧歌,走过时淡淡看看。

 

              

2018字)

 

 20217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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