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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雁《青青园中枣》获得 “纪念柳青诞辰100周年”征文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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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柳青诞辰100周年”主题散文征文

        颁奖典礼在吴堡举行

2016-07-26 21:01

 

纪念柳青诞辰100周年主题散文征文

颁奖典礼在吴堡举行

 

颁奖典礼现场

722日,纪念柳青诞辰100周年主题散文征文获奖名单在柳青故里——吴堡县揭晓。张瑜娟的散文《皇甫月色》、惠雁的散文《青青园中枣》荣获一等奖,奖金各10000元;袁炳发等4人荣获二等奖,奖金各5000元;食指等10人荣获三等奖,奖金各2000元;修成国等30人荣获优秀奖。

本次活动由中国散文学会、中共吴堡县委、吴堡县人民政府和榆林日报社联合主办,中共吴堡县委宣传部承办,吴堡县文联和吴堡县文化广电局协办。历经半年之久,共征得来自全国28个省、市、自治区符合征稿要求的稿件600余篇,最终遴选出46篇获奖作品。

中国散文学会名誉会长周明,陕西省作家协会主席团顾问、华西大学路遥文学院院长曹谷溪,中国散文学会常务副会长红孩,陕西省作协副主席、榆林市文联主席、榆林市作协主席龙云,中国散文学会副秘书长、陕西省散文学会会长陈长吟,中国散文学会西安碑林区创作基地主任、西安市碑林区作协主席夏坚德,中国散文学会副秘书长兼办公室主任董彩峰,中国散文学会副秘书长朱佩君,榆林日报文艺部主任马语以及吴堡县委、县政府相关领导出席颁奖典礼。

黑龙江省美协名誉主席于志学还专门为本次征文颁奖活动赠送了书法作品。

 

周明、曹谷溪为一等奖获得者颁奖

吴堡县委主要领导在致辞中表示,举办纪念柳青诞辰100周年主题散文征文活动,就是为了共同追寻柳青的人生轨迹,重温柳青的文学作品,感受柳青的人格魅力,践行柳青深入生活、扎根人民的创作精神。在柳青精神的鼓舞下,美丽吴堡、幸福吴堡建设取得了令人鼓舞的新成就。吴堡将继续把柳青精神作为创业创新的不竭动力,着力打造柳青故里这张文化名片,构建以千年石城为中心的一心、二线、八景区文化旅游产业格局,塑造沧桑吴堡、望今怀古、晋陕旅游第一站的文化旅游品牌,为吴堡新时期的创业史写下浓墨重彩的篇章!

 

红孩介绍征文评奖情况

中国散文学会常务副会长红孩介绍了征文评奖情况,他说这次来稿有不少作品是文史类的思考,更多的是乡土类的散文。这些作品介绍了吴堡的小城、小镇、村、人物以及柳青故里的羊、牛、碾盘、黄河,题材多样,内容丰富,经过吴堡县委宣传部、榆林日报的初评,中国散文学会终评,最终评出了优秀名单。这次征文的主题是关于柳青,其目的是寻找柳青精神,寻找现实主义,创造观众喜欢的文本。柳青先生是新中国重要的写乡土作家,他的三部文学著作影响了中国现当代文学,影响了中国文学60年的发展。1948323日,毛主席从吴堡东渡黄河,改变了中国命运。柳青也从这个地方出发,改变了中国文学史,使中国文学有了一个高峰。我们现在回到了陕北,回到了吴堡,是一种寻根,文学的寻根,一定会在创作上有新的认识,我们应拿起笔尽可能地为吴堡,为榆林,为陕北写出精彩的散文、诗歌等作品,不断发现生活中鲜活的事物,发现更多美好的东西。

 

黑龙江省美协名誉主席于志学赠予书法作品

柳青为中国文学留下了一份丰厚的遗产。柳青留给我们的,是宏大的、人民的史诗,同时他还留下了一条道路、一种精神。深入生活,扎根人民,与人民一道前进,这种精神是我们年轻一代写作者用之不竭的营养。榆林日报文艺部主任马语在介绍这次征文活动榆林日报稿件发表情况时说,榆林日报全力支持本次征文活动,开辟专栏,在版面十分紧张的情况下发表了大量优秀征文。

此前对柳青先生的认知更多在于他的文字,而此刻,当我置身于这片博大而苍厚的土地时,瞬间领悟了什么叫滋养——那是一方水土对于一个人的心灵、精神的深层渗透,它来自于久远,去向的是未来,指向精神、情怀、才华、甚至于生命……”一等奖获得者张瑜娟发表获奖感言时说。

来自黑龙江省的获奖作者、哈尔滨市作协副主席袁炳发表示,柳青是一盏灯,他让我在某些人生黑暗的时刻,看到了远处的光明,发现了各种不屈的精神力量。这次活动,与其说是参加一场赛事,不如说以文字的形式向大师致敬!

柳青先生留给我们的太多太多,他用伟大的作品告诉我们:文学应当表现活着的、自觉的、觉醒的生命感知和人生体验。三等奖获得者曹洁说,同时,我们尤其应该静下心来,打量自然,深入探究和思考人类与社会、与自然的关系。

吴堡籍优秀奖获得者宋增战说,我们应以柳青为榜样,深入生活、体验生活、感受生活,用自己手中的笔、镜头记录吴堡在改革开放、奔小康、实现中国梦进程中的伟大成就,让有形的历史流淌在方块文字里。

从活动组委会了解到,这次征文活动还收到了80年代末中国朦胧诗的代表人物之一,被当代诗坛誉为朦胧诗的鼻祖的诗人食指(郭路生)的稿件。这位快70岁的老人由于身体原因不能前来领奖,但专门打来电话把2000元奖金捐献给吴堡宣传部,用在对柳青和慕生忠的宣传上。

                    2016726

附:

“纪念柳青诞辰100周年征文”       

           青青园中枣

                                 惠雁

 那一年,父亲买下了小镇临公路的两孔窑洞。这些窑洞一连四十八孔,整齐排列于公路边,这便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新农村。

唯独父亲买的窑洞前恰有两棵枣树,原是窑洞背后旧主人家的。枣树又老又瘦,黄叶稀落,枝干高大,初见时是雨季里,树干上都生了苔藓。那树像极了它的主人,那位且老且瘦的老爷爷。

老爷爷来谈树的事,说树已经在了父亲的院子里,他希望父亲买下这两棵树。父亲说:“秋里了你老家来摘,我不要。”

 老爷爷慢悠悠地说:“留下么,你留下娃娃们秋里还能有个咬头。”

    我也不喜欢这两棵树,因为它且老且瘦还遍生霉苔。但是父亲说:“那就听你老家的,我今冬给你老拉一千斤炭。”

 两棵枝叶荒疏的树就这样突兀于我家土石全新的院子中央。待到来年春夏,树下的新土已经变成了菜畦,我家的猫树上树下来回攀爬跳窜,每天有几回我要在树下仰头,接小猫下来,树干渐渐褪去了霉斑和青苔,我早已经忘记了树的衰老。

记得每每于初秋的冷雾里,树下“嗒”的一声,必是落下一颗枣来,我在纸窗内的睡梦里也听得真切。清晨一灵醒过来,手忙脚乱地穿衣洗脸,拉上书包奔出屋门,要抢在妹妹之前捡起那几颗又鲜又甜的枣儿。

 出了门,往往见妹妹已弓身在枣树下菜畦里寻觅,胖胖的小手正向一颗又大又坚实的枣儿捉去。

枣树真的是老了,不肯落下更多的枣儿来,能捡到几颗坚硬而脆甜的,便是极大的欣喜。

出了菜园,妹妹双手捧着几颗大小不一的枣儿:“姐姐,看!”

于是分两颗与我,我连忙塞进嘴里,或装进衣袋里。那一种冷雾里的清甜,姐妹一路快走快吃的欣喜还留在心田。

 枣儿很快吃完了,意犹未尽时,妹妹突发其想道:“姐姐,要是咱家有个有枣儿的亲戚,那就好了!”

 我也觉如此妙想不错,但这只是妙想。我只盼望明天树上再多落下几颗枣儿来。

 上了中学,我见到了另一种枣儿。长形的,可以保存到冬天也完好无损的,那味道也是圆枣所不可比的。那是来自黄河岸边的大红枣。

我很希望能永远吃到这种枣儿,不是因它有多么益血补气,我只爱其味甜到浓郁沉静,其质胶滞浓涩耐咀嚼,叫唇齿有无数的回想。

  我的室友多一半是来自黄河岸边。我最喜欢听她们讲述打枣时的盛况:必得过了中秋节,到了寒露时分,这才全村家家户户相约一起开始打枣。打枣这几天,满山满坡红艳艳的铺一地,沉甸甸的一袋又一袋背不回来,石岸下,草囤里,到处都是晾晒的红枣。

 多少次闲谈中,她们在故作谦虚的炫耀中回想美丽的故乡,我在她们的奢谈中神往远方的红枣满坡。总想往着何时作为一个收枣儿的好劳力,一览红枣丰收时大人小孩同拾甜果的喜悦图景。

  这样的宏愿一直未曾真正实现。岁月之河流走了许多饱满圆润的想往,唯一深深保留的是对于果实的不舍记忆。大红枣之宜人唇舌身体,千年里得到公认,吃法之种种,自不肖记。

由果及树,我注意到了枣树于寻常里的别样:据记载,黄河岸边,有的枣树已逾三千年,依旧开细小淡雅的花,结饱满甘甜的果。那千层年轮里,还有不老的青春,不了的奉献。

 枣树皮总是皴裂的,深深皴裂之下,是细腻、坚实的胎质,呈淡雅的鹅黄色,或沉郁的红褐色。树干与树根皆可作雕刻之用,为寻常之用者则一根小擀面杖,一块切菜板,长久适意陪伴于日常生活。

 比之于桃李的绚烂,我深深景仰枣树的坚实,细致,朴素。

 北方出红果,依黄河而生,远黄河也长。黄河大峡谷西岸,佳县、吴堡、绥德、清涧一带,皆以产大红枣而著名。 那大河边生长的坚果,长过了千年,依旧甘甜,保存到许久,还是耐咀嚼。再借包装、推行之功,故乡的黄河大红枣徜徉于各地的市场,一直有着不菲的身价,这也是黄河大红枣实至名归。

 一带黄河起白雾,两岸翠叶缀玛瑙。黄河岸边的故乡,我曾随同学多次去过,那里仿佛境外仙地,颇有几分诗画意境。大河曲绕,涛声回荡;老树千年,新树才生;红果满枝,随手赠友;芝麻豆颗,样样不缺;白羊黑猪,挑捡枣叶;幼童穿林,扑蝶折花;少年独坐,书声琅琅。闲散自在编织起一个富足的乡村,渔樵互答氤氲出如黄河水雾般浓郁纯朴的乡风。

那富足与纯朴,牢牢地系绕在那莹莹遍生的枣树枝柯间。我心愿是那千年枣树,叶青青而长年守候。

 

时光流转,父亲老了,父亲庭园里的两棵枣树也早已被小城镇建设的风挤掉了。如今,父亲狭小的庭园里,房子连着房子,是连一片枣叶也无从落下。

我曾在树下拨叶寻枣,走过了童年、少年。

黄河岸边的枣园里,也是人影渐稀疏。打工的青壮年走了,陪孩子读书的年轻母亲们走了,老枣林守着一些老人和孩童,风里雨里任意长,丰歉由天。

每到寒露时节,年轻人还是抽时间赶回来打枣,只是再没了先前的热闹。遇到歉收年份,只好任红枣自挂枝头自坠落。那孤零零的红枣飘摇于枝上,匝地落红无人拾,漫地黄叶任风扫。漫步枣林坡,叫人不由唏嘘,叹人不惜物,暴殄天物;悲天不悯人,家园萧疏。更叫人遥想当年老幼齐上阵,姑嫂同拾枣的和乐景象。家园,本应是承载安居,也承载笑声和梦想的地方!

年年乡愁,淡淡袭上心头。2015年,难得风雨调顺,适宜红枣,沿黄河西岸佳县、吴堡、清涧一线红枣喜获丰年,然而却突显了一个更大的问题:一是各地红枣普遍丰收,市场价格低,再是枣园经年荒疏,红枣品相差,比不过新彊等地的红枣,更有微信段子嘲笑说:大量红枣落入圪针林黄蒿丛中无法捡拾。

枣贱伤农,最感伤在丰收年景!

佳县、吴堡、清涧一带,红枣栽植历史久、面积广,百万亩有余。惜种种缘故红枣商品率低。

乡愁是一杯酒,不应只是沉醉与回恋,乡愁更是心头的一腔热血,一份责任与担当。

 柳青,1916年诞生于吴堡县的现代著名作家,他一生的创作从未曾离开对于乡村的关注,一部《创业史》,被誉为是反映那个年代最重要的作品之一,在文学史中占有重要位置。柳青与赵树理,周立波,孙犁誉为描写农村生活的“四杆铁笔”。他的体察与感悟也一直围绕着陕北这片土地,生前曾多次重返米脂、佳县体验生活,积累丰富的第一手素材。这一切萦绕的背后,我想皆缘于柳青内心一份深切的乡愁,一个大写了的乡愁。

堪堪已是百年。养育少年刘蕴华,为作家柳青牵念的这一片土地应该展现更美的图景。黄河峡谷西岸的故乡,不应只叹枣贱伤农,更应思量枣劣伤价。大红枣遍生于岸,是地理天光所赐,还应加上人力的耕耘和经营,才不负天恩。

青青园中枣,悠悠故园梦。
    天恩布红果,人力添光辉。

我在期待着黄河峡谷西岸的故乡,天恩人力两凭借,红翠相间绣家园。涛声远处枣林生,硕果满枝笑语闻!

不妨作一个浪漫的假设,假若那时柳青再回人间,重归故乡,会写下怎样的华章!

 

(2580字)

                

             2016-1-27 -  2016-2-25

惠雁,本名惠雁雁。陕西清涧人,毕业于延安大学中文系,陕西省作协会员,延安市女文艺工作者协会副会长47万字长篇小说《本色》由敦煌文艺出版社“新西部小说”丛书出版,《本色》“电子书”在凤凰读书网点击150 万余次。

于各省级期刊发表中短篇小说、散文90多万字。中篇小说《母土》获得广东省作协《作品》杂志“金小说——2007年度全国中短篇小说征文”二等奖。短篇小说《杀羊》选载于《小说月报》2004.6期

散文《谒见胡杨》、《九岁的轻浮》、《赶考》、《一棵执着的草》、《西瓜》等多篇被收录入国内多种版本的文选,并被在北京、长沙、广州等地20多家中学中考,高考模拟语文试卷阅读题中选用。  

另著有散文,诗歌各200余篇,首。

 

 

 

  

 

                                          2016-7-27


 

惠雁诗行:吴堡行四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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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堡行四首   

             惠雁

 

       1

坚石磊磊筑城方,

半为风化半颓塌。

西望黄河铺细浪,

涛声长对流年唱。

    --吴堡县城2.5公里处有“吴堡石城”,是华夏第一石城。建筑历史久远,是全国保存最完成,文物价值极高的石头城。      

     

          2

垂面丝挽青丝,

   人间千缕俗情丝。

   真心传递空心面,

   情意亲香面清香。

         --吴堡张家山空心挂面天下知晓,家家忙于制作,七旬老妇也忙于挂面制作。

 

          3   

 

风华蕴山乡,

卓然出僻壤。

小心入城市,

却凭风雨荡。

 

创业史漫长,

甘苦自心知。

功过几番翻,

百年叹蕴华。

         --柳青,原名刘蕴华,1916年7月2日出生于吴堡县张家山村寺沟村。

   4 清平乐   走吴堡

吴堡娇小,枝头红玛瑙,万里黄河涛声响,跃险滩激流荡。

漫步晋地机场,赶集名州大川,古玉浊浪洗新,挂面妙成空心。

 

 

                               201688



                黄河二碛  吴堡


 

惠雁诗行:婴儿在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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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儿在歌唱》

             惠 雁

楼下的婴儿,

他又在讴歌夜风的轻凉。

他说:咩咩咩,哒——

    呀呀学语似天籁,

乳音环绕扑窗棂,

如轻灵的鸟儿飞旋,

连同一声哭都那般悦耳。

 

楼下的婴儿,

他又将晨诗唱响,

他说:旦旦旦,哈呀——

发音模糊意难猜,

歌哭婉转情绪满。

似一串迷人的音符,

音符里流淌着动人的欢欣。

 

楼下的婴儿,

此时不曾发出歌唱,

也许他在吮乳,

也许在凝神呆看,

也许他已憨憨入眠。

整个世界洁静如泉水洗过。

“安,呀——”

一声明亮的啼唱,

顿然将整幅诗意时光弹响。

 

                201688


 

小说《易嫁》-----《延河》2016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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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易嫁-----《延河》2016年第10期

 

目录

小 说 榜

 

004 温暖的手铐/任继红

016 易嫁/惠雁

027 月光与废墟/卢敏

036 死亡的赋格/张也

045 寻找乔金花/夜鱼

056 眼睛/武丽

068 赶头香/王卫民

 

新 诗 经

 

077 柜子里的鞋/叶延滨

083 在生活的背面/谢克强

086 我有一所旧房子/艾蔻

089 理所当然/夏海涛

092 钟声撞裂的事物/草川人

095 最后的七月/张晓润

097 不明飞行的人掠过空中/姜庆乙

099 中年之痒/王彦山

101 自语者患有孤独症/顾彼曦

 

零度写作

 

103 蚂蚁词典/赵丰 

110 寻岛启示/赖赛飞

118 病房故事/田周民

 

新 翻 译

 

126 你的死讯/[埃及] 伊曼·梅瑟尔 李以亮 译

 

 

美丽中国 美丽陕西

 

132 吴堡之拾/商震 

138 吴堡笔记/乔叶

141 柳青故里/孙惠芬

145 回望/杨海蒂 

149 柳风青汉/吴克敬 

152 吴堡有佳人/周公度 

155 百年 回望柳青/邢小利 

158 川口古渡/李光泽 

161 柳青故里采风札记/李子白 

164 两个人的吴堡/姚逸仙 

169 采访“梁生宝”/霍竹山 薛小荔

173 吴堡,我的故土/薛晓彦

177 柳青故乡记/耿翔

180 吴堡·石城/霍俊明

183 黄河,或者岸侧的石头城/成路

185 柳青故里行/宋晓杰 

 

问道延河

 

187 生命回音的缔造与“在场”的倾听/丁东亚

            

                            惠雁    

                       1、 

男女的离合悲欢世世代代都在上演着,而此刻,这离分的悲落在了程青头上就像六月天的一场冰雹,一切爱的花儿朵儿都被打懵了 这花朵不是正常死亡,在风里干枯,在干枯里含香,或者香气已经丧失殆尽,只留有花的模样看着也是淡淡的欢喜。

这样的打击虽然是第二次来,而且来得同样突然,但程青却不能因为有一次经验而消减这焚心煮肺的痛。44过去了,丈夫在淡淡地说出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后,果真一次不曾踏进家门。程青仿佛在时间里终于证实这句话是真的在时间的忍耐里,程青由忧心欲焚到万念俱灰。

44 天,是一个忍耐的极限吗?程青无论如何不能再悄悄捂着这一处暗伤,她等不天黑,她害怕再一个暗夜来临,疯魔了似的冲出家门,冲楼梯她必须将一处暗伤暴露出来。

找谁诉说呢,这一处暗伤找不到一个好的外科大夫,甚至找不到一个轻描淡写的敷衍者。这时才发现,世上多的是与你分享愉的人,而分担愁苦,几乎找不到。

找不到,也得找。此一刻,程青心里郁闷得要爆炸,不得不找表妹。

一找表妹若水,等于让全家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舅舅的女儿李若水小程青半年,是她命里摆不脱的闺密,两人是自小学到大学的同学、校友。要说程青这辈子对有限的几个人的熟悉了解,一个是前夫刘远,一个是女儿娟娟,再就是李若水。一想到若水那犀利的言辞,程青先在心里享受着暗疮被挑破的痛快,同时也受着脓血一地的尴尬。

    可是有来安慰她的伤,别让伤捂着,更别让伤口再次暴露。

                 

整整十年后,程青再次被领了结婚证的男人所抛弃,而且这抛弃也是一样的无缘无故,无耻无赖。两个男人一样是皱着眉头,仿佛晚饭吃撑了一样愁苦地说:“程青,我们之间没有感情了,实在是一点感觉也没有了,我们离婚吧。”而且,两个男人一样狠,一样这一句如同晚饭吃饱了的话之后,就永远消失再无回头。

前夫刘现在看来得晋升为前前夫,程青相爱时也是甜蜜的,两人以为彼此是百年前走散了如今才相遇。夫妻几乎没有过什么大的矛盾或冲突,风平浪静里,刘就平平淡淡地提出离婚,却是坚决彻底地一去不归。程青起初还以为是开玩笑,后来才得知刘远一年前已经与一个年轻女人同居,并且起诉离婚,生怕程青答应离婚。

离,怎么不离呢?程青的回答是:完全彻底地同意离婚,犯不起诉,费那无用的周折。那一年女儿才岁,女儿给了父亲,由婆母抚养。

离婚程青一直想不通丈夫何故在风平浪静里就提出离婚,丈夫的新欢是比程青年轻、漂亮,可在作母亲的程青看来,这不能算作理由,哪个女人不曾年轻漂亮过。况且单论漂亮,年轻时程青未必输于那个新欢。

女人程青不是男人,理解不了男人。

程青也绝情,自此与婆家断了往来,看女儿只去学校里看女儿。堪堪的就是五年独居

程青在市内一所普通中学任教,这一年,有同事介绍了张正程青离婚后,断断续相过几次亲,基本上是见过一次就没有了下文的,这一次本不报什么希望。但听介绍人说,张正的情况与她有许多的相似,也是妻子爱上了别人提出离婚,也是有一个十来岁的女儿,由父母抚养。同是天涯沦落人呢。

见到张正的一刹那,程青感觉犹如阴郁的冬天突然撒无限春光,仿佛空气里都是暖意与明媚。程青一扫愁眉,笑意盈盈,五年里都展不开愁眉就在这一刹那舒爱情就这样突然地来了吗?欢情悦意不及防写在脸上。

这一切都是来自于对面而坐的那一个张正,一杯清茶,两个人侃侃而谈,一个小时了,程青想起了应该告别,说不早了,她要走了,张正以热情带笑的语言留她再坐一会儿,眼里的情意仿佛伸出一只手来拉她。

她没有走,坐下来,这一坐就是五个小时直到茶馆打佯了。所谈尽是快乐的话题,仿佛过往的、未来的生活里全是美好。

张正出身书香之家,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张正毕业于某大中文系,高挑俊朗,温和儒雅他没有任何不良奢好,见人笑一笑,谈吐文雅、也不失幽默,这样一个男人,正是知识女性理想的闺中良伴。他对权利和金钱也没有什么过分的追求,一个部门的科长也勉强顾全或遮掩一个男人在钱权方面的虚荣

     尤其叫程青移神的,是他一双华丽的大眼睛,看着她的时候不萎琐,不飘忽,是那样温柔专注,温暖从容。程青望着他的目光,舍不得离开,恨不跳这眼光的湖里击水,这眼光的天宇里放飞筝。

程青生怕自己轻率,因此在第一次相见后刻意说外出学习,想反思一下这相见之时的鲁莽,或者最好彼此就这样丢开手。

一周里,程青接到了张正热情的电话,不得不一天天编着莫须有的在外行程。等到第二次相见,两人几乎是极自然拥抱了,张正拉着她的手轻轻摇移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不会也要抛弃我这个被人抛弃的男人吧!”程青望着这个步入中年的美少年笑了,笑得流出了泪水。这何尝不正是程青的心痛。

     一次柔情密意的长谈,就算是订了终身吗?这情形多么像一个受了委曲的痴情少年。在爱情中,何人不是少年。

     “你发誓我们永远在一起一生一世!”
      “我发誓,今生今世与张正在一起。”

程青第二次的爱情,以近乎童话的方式开始,竟然会有如此美好的一个他,在等着心灰意懒的她。

爱情虽然诞生于大地,却以全然超越现实的姿态飞行于精神上空,生活仿佛不再是扎实、繁琐的柴米油盐,一切全都改变了性质,犹如是一场和着伴奏乐的唱。

这样的日子一吟哦就是五年五年,幸福的滋味流布周身,流布白天和夜晚每一个时间段,这密一样滋味还要流出来,幸福太多,就要秀出来,他们女貌郎貌,在大街上,也是那样轻携手,慢行走,仿佛是一场爱情表演。是的,他们需要这样一场表演,也许两个被抛弃的人在私心里合演这一场街头人前的高调恩爱。但他们并如此以为,他们都认为这爱情是发自内心的。

    突然这个伴奏乐消失了,程青一人无法将这首爱情的高歌吟唱下去。

这时发现,原来爱情就是一场雾。不知何时起,淡了,风吹散,什么也不曾留下。这第二次的唯美爱情,什么也没有留下,没有孩子,没有房子,没有共同的财产,只留下一堆甜言密语,和肌肤上曾经的感觉。雾散了,程青被裸露在冷寂里,就像一块石头被雾抛弃,通体还在留恋着点点雾光。

冷露里的凄寂只得告诉表妹,除了若水更无有他人可以诉说,此处心酸窝囊不说出,程青会给憋死的

 

                           2、  

    姐妹俩走在冬天的暖阳里,四围的冷风不时渗过来,道边每一缕树荫里都藏着阴冷。闷闷地走了一会儿,程青终于忍不住说了张正要离婚的事

“真的?”表妹若水突然站住。

“唉,我有什么心情跟你戏说!”

“你当时怎么不照脸给他一下子!”若水恶狠狠地浓眉紧促,两手插在衣袋里。

“当时我也那么想,可我懒得动手。”

“你呀你!你总是懒得这样,懒得那样!他是怎么了?有人了?”

“好象,听说是。”

“什么叫好像是?你可以被狗咬了,但不可以被男人骗了,被狗咬了,只能说明你运气不好,被男人骗了,是不是说明你智商有问题呀!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对那个张正那么好!你不能把他太当回事!这鸟男人!”   

    看着若水的愤怒,程青口里讷讷的说不出话来,内心里遭受了又一次的严重打击,虽然早料到结果会是这样,她很后悔自己的决定,何苦要告诉她呢,白白的受她一回奚落白白的让若水借此发泄了一回情绪。

“我要在场,我非照脸给他一下子不可,我都给他气糊涂了,姐,不是我要骂他,我是怕你给憋坏了呀!”果然,表妹意识到了自己的苛言,缓言问她状况,听她说那个好像是有的女人,替她分析其中的利弊。

程青知道,李若水的惊涛拍岸过去了,接下来是一马平川的奔流,是流中的灵感四射。她会一时间想出四五种法子来对付一件事,这些法子大都是情绪化的意气之言,但也不乏丝丝缕缕的严谨、合理可行的巧妙方案。正因为此,程青总是憋不住心里话一次次诉之于若水。

若水的女人之道,即便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程青也颇为惊讶。李若水从中学开始就十分能装,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一淑女模样,人前从不喜怒于色,温和带笑,静默少言,这就众亲戚眼里的若水,但只有程青知道若水的温雅底下藏着什么,就像知道猫毛绒绒的爪足里藏着什么。

    若水对张正的破口大骂,何尝不是她对自己不如意婚姻的渲泄。表妹与妹夫个性情趣大相径庭,明枪暗剑冲突重重,但他们婚姻却一直维持着。他们不离婚的理由有很多,在程青看来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们有一个儿子,再是他们缺乏第三者。正因为有了一个这样的丈夫,原本单纯、安静的那个若水现在变得阴冷狠准。想到自己对于表妹的深刻认识,程青觉得欣慰。在对于他人的认知上,程青并不输于若水,况且她了然于心的正是这个自以为事事聪明的若水。

                  

   “张正好像有了人。”其实是要瞒也瞒不住的。程青不由得便将这些日子所妄图扼杀、封锁的消息全都告诉了若水。

那个名为樊小红的女人竟然跑至张正母亲家,申明自己爱的是张正,亲口说:“程青不给我哥哥做早饭,我哥哥胃不好,不吃早饭怎么行!”

“就这样的热烈追求,你说有几个男人能招架得住?”程青苦笑道。

天呀,跑到人家妈跟前叫哥哥,也不嫌害臊!好像人家妈闲着没事干就是专给她生个哥哥我不信天下真有这么赤裸裸,不知害臊的女人张正看上的要真是这样不知遮掩的女人,你就快让他滚吧,留下来都不够恶心!”若水对于方正的情变之事还在激流奋进阶段,也显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只顾高屋建翎地作着理性规划。

艰难的是那在具体事务中一步步匍伏的人!

     樊小红29那一年成了烈士的妻子。那一年春天丈夫去了南方抗击雪灾。南方素来少雪,偶尔下一次大雪,就让北方的樊小红成了烈士遗孀。烈士遗孀是难当的火辣辣的小寡妇一腔闲情堆积得在空气中划根火柴都能着火,见着了张正这一个男人,情感与举动烈焰似的扑来,她将这烈焰扑向了她儿时的邻居张正。

     这个花样老男,已经四十八的年纪了,四十八岁是一个男人将老而老之际,那种对于青春的极度留恋与对衰老的强烈抵抗心此时正在冲撞激荡。樊小红的热烈追求,无疑是极大地证明了他正在远走的青春还在。

没办法,四十多岁的程青不能给张正以青春尚存的明证。用若水的话来说:姐,咱们就等着看吧,看张正樊小红他们那把鬼火能烧到几时。

 

                        3

一年后,程青又结婚了,而且是在不小的范围内宴请了宾客。程青一身大红丝绒连衣裙,深V领,发髻高搀,笑语嫣然。那样服饰配着那样的笑容,再也合适不过。

男方是北山市某局局长,即将退休了。

局长与科长张正在一个大院里上班,程青几次着意打扮了去大院里等局长下班,与局长并肩而行,显出新燕尔的融洽,然后坐局长的专车离去。有一次,还当面碰见了张正,程青一个浅笑就过去了。程青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此处省略数百字。)

 

与局长婚后的时间过得真快,偶尔与表妹面见面,程青衣着穿皆富贵出若水一大截儿。程青内心一丝惬意的同时,却发现若水老是推脱,不大爱与她同行。其实程青去找若水,多半是陈局长的儿女回来了,她在借机回避,这一点,当然不能告诉若水。

程青站在马路上,终于望见若水远远地走来了还是那样手指上吊着儿子,不紧不慢地走着,任儿子一会儿拉她向前,一会儿又斜跑出去,再回到她的手指上,坠着她的手一跳一跳。若水对儿子说着什么,满脸容光如同阳光下的一湖波光。姐妹俩同年结婚,若水的儿子却小程青的女儿五岁。为等这个孩子,等得婚姻都快黄了姐妹俩私下不知多少嘀咕,寻医问药。程青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若水的幸福就在于手指上吊着这个玩皮的儿子,那一份母亲的自在与雍荣写在她神情中。人生的幸福,其实有一个真实的支点似乎就足够了十多年来,若水总是在不间断地抱怨、嫌恨着丈夫的种种不足十多年来执着地嫌恨、谈论着同一个男人,这是否也是一份执着关注与情义。先前程青以为若水的婚姻除了不如意就是痛苦,不知若水是否也意识到,这一份从未想着放手的抱怨也是一份情意。程青一时觉得心里更是酸软了。

小男孩已经高出妈妈肩头了,可是儿童的稚气还在他脸上,还和妈妈亲密无间,把妈妈当作了他的玩伴。

“浩子,跟你妈妈说什么呢,说了一路。”

“妈妈,跟姨姨说不?”

“什么呀?”若水望着儿子,不知儿子何意。

    “妈妈说,姨姨要问你吃不吃肯德基,你就说不吃,回头妈妈一定给你买记住了没有?”

浩子模仿若水的口气,把姐妹俩都逗笑了,程青笑得泪水都出来了。

“浩子,打电话把你姐姐叫出来,咱们吃好吃的!”
    “姐姐你快来噢!你来了,姨姨才给买肯德基呢,啊呀姐姐你为什么不来呢?姨姨就是你妈妈,妈妈就是忍不住想买很多好吃的让你吃,姐姐我求求你了!我饿得肚子都软了,我们都等着你!”

浩子未挂手机就高兴得跳起来:“姐姐说她一小会会儿就来了!”

程青的女儿娟娟已经上了初二,不大愿意同程青见面,母女见面,常常少不了若水母子,尤其是浩子热场。

“妈妈就是忍不住想买很多好吃的让你吃!”程青甚至不愿意听清浩子的这一句童言,素日深心里那一点空空的、酸酸的味道全给这个孩子说出来了,浩子真像是若水的儿子,小小年纪,就话就这么深入骨髓“尖刻”。

“妈妈就是忍不住想买很多好吃的让你吃!”人性里这一处忍不住的情意,程青只能是忍住了。程青只想着当初一怒之下,加之公婆的态度,她断然放弃了九岁女儿的抚养权,这是今生再无法补的错失。没有一个人会再和她那么亲,也没有一个人再让她觉得那么亲,这是生命中重金难以购回的拥有感。程青当初怎么就犯混了呢这是心里的难肠,面上还是和若水笑着,看着焦急等待姐姐的浩子,程青的脸也是喜悦的。

     “若水,看咱浩子 这才是活宝呀,”

     “浩子,就一门心思在吃上。”

     浩子带领大家进入吃的喜悦中,娟娟紧绷的脸也松散开来,和弟弟打闹起来。程青无法相信,女儿真会和她生分到如此境地,吃完了,娟娟没有任何一句和程青的话,要自己回奶奶家去,拒绝上妈妈的车。

........(此处省略数百字。)

 

 

    初冬,程青去监狱探望局长,一眼看见的是他毫不掩饰的衰老,是的,他已经是一个完完全全的老陈了,这个老陈62岁,顶发稀疏,背也似乎是弓的,身材矮小到叫人难以相信。

   “程青,别再来了,你走你的路吧,13年呢,你还年轻。”

    这就是老陈给她简单的几句话。以前局长叫他小程或小青。

    程青觉得自己本来应该哭一哭的,却没有一滴泪,只有心中无边的冷静。

程青后来又去看过老陈几次,像不远不近的朋友那样去看望。

 

                        4

程青害怕见人,仿佛看见人人都嘲笑她,嘲笑她几年短暂的局长夫人梦就这样断片了。程青更担心的是,会不会有进一步的肃查,撤了她的副校长或全市有突出贡献专家,这其间的物质利益挫失在其次, 程青只受不了这丢人败兴。表妹若水来过几次,唯要她努力加饭,安心睡觉。程青面上应承着,内心的不安却不能稍减。忐忑中幸而是大半年过去了,世人的眼光,纪检部门的调查全都将她忘记了。

程青惊讶地回想起,顿然间,那些大大小小的宴请就没有了,先前那些种种聚会宴请以什么样有缘有故的理由邀请她,现在就以什么样有缘有故的理由忽略她。庆幸的是程青平安了,守住了即得的一切,不胜宽慰,但一切又陷入轻盈的沉重中。

程青陷入了可怕的空虚中,漫漫长夜成为魔障。一个人独居的夜晚是多么漫长,多么黑暗,多么清冷。长夜里的空虚渐渐化为恐怖,程青总担心入眠后有盗贼入窒,更有鬼神飘入房间乱窜。在这长夜里,程青盼望人工造一个太阳的传说成为现实,从此就减除黑夜。

同事私下介绍了一个企业职员张晓斌,与程青同年,初中毕业既参加工作,也已经是企业的一个中层了,离婚三年,有一女儿已上大学。

过了好长时间,一个极无聊的星期天,程青就拔打了同事留下的电话,对方立刻约相见,说早听介绍人说起了,正想大着胆子打电话给程青呢。

又是似曾相识的茶馆见面,程青懒懒的听着张晓斌神彩彩奕奕,滔滔不绝的演说,像在做一个梦。在这个梦境里,仿佛是张正那一双华丽的眼睛在说话,似乎是前前夫刘远直视的目光望着她,又似乎是老陈局长在一声断一声续地说着种种茶叶不同的好。 一切俱已成幻境,此时有真实的阳光晒暖了桌面,有一个真实的男人的声音在响起,再不必害怕鬼神的无形飘游。

程青懒散地喝着张晓斌添上的一杯杯热茶,懒散地跟着张晓斌去小饭馆吃了一碗酸汤肉丝面,懒散地拒绝了张晓斌要她去他家邀请,然后懒洋洋地回家。

张晓斌天天都有电话打来,有一次见了面他很直接地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老是心不在焉的样子,是不是真的精神上有什么问题,他不得不好好考虑考虑。程青依旧是淡淡地笑着说:呵呵,你好好考虑吧!

一个星期天,又是不能不找来若水,说有重要事相商。若水果然是一个人来到街头,姐妹俩相约,必是去沿着河堤散步,这里离两个人的家都近,更因为若水喜欢散步。若水说,不见山水,两个人困在小阁子里,好事也谈成了幽怨。

程青淡淡说了张晓斌的情况,难过地说起了张晓斌说她神经有问题的话。“若水,你有没有觉察到我有点神经不正常?”

若水笑得弯下了腰。程青便放心了,在若水眼里,程青绝无此嫌疑。程青最想说的其实是她漫漫长夜里害怕鬼神出现,但还是忍住了。

若水沉吟半晌,替她分析起其中的利弊来。建议与张晓斌这事先缓缓一缓,看能不能找到更合适的。若两个人性情不同,兴趣不一,将来退休后昼夜不离的相处中怕是不会太愉快。若水说,只要程青不嫌烦,她周末带了儿子和外甥女娟娟来程青家里做饭闹腾,人一有事忙,自然就没时间瞎想了。

着意盼望着一件事、一个人出现,这个人这件事偏就在停滞。很长时间里再无人给程青介绍个对象,与张晓斌也就断断续续来往着,一起出去吃一碗热汤面,一起去看一场电影。张晓斌说:“你跟了我这样年轻男人,你可是赚美了!还把你装相的,咱这固定资产在这儿放着呢,对不!”他一拍胸脯说。
    程青说:“那我可不能答应你了,我可不忍心你赔得太多!”说笑间,才知道婚姻变为一种资产评估后的交易,在企业人的眼里,一切归结为赔与赚。

出乎意料的是,两个人之间懒散的交往在春天来临时发生了突变。原因竟然是因为暖气停了,倒春寒叫人缩手缩脚。张晓斌要求到程青家里坐坐,回去一个人还得开电暖气,要不程青到他家 ,免得他一个人开着电暖气浪费。

理由似乎十分充足,并且合理。

事情不全以性为目的,却因为性而发生质变。

程青念叨“万念倶灰!”张晓斌忙着穿好衣服,坐到程青身边:“怎么,你不愿意啊,以后,我天天抱着你!这样不好吗?”

“不知道!”程青闭着眼睛说:“万念倶灰!你快走吧,快回去,天不早了。”

几天后,张晓斌就正式入住程青的房子。一是程青的房子离她的学校近,再是程青不愿意入住到一个厂区里。张晓斌提来了洗漱用具并一些衣物,就这样拎包入住了。

柳丝儿拂面,姐妹俩又在河堤上散步。程青轻描淡写说了此事。若水建议办个结婚证。程青说,办什么证呢,有这个必要吗?况且人家没有主动提,我上赶着提吗?

“既已如此,还是办个证比较好!女人,有几个能做到身若不系之舟。歪歪好好有个系处总好些。”

“我又不是没办过结婚证。不也照样走了吗?”
    “门上连个栅栏也不放,那不更自由得没样儿了吗?要让他办结婚证,还得让他请咱们几家亲戚吃饭。娟娟,还有姑姑,这饭绝对要请。你若不好说,这话有我来说!”

星期天,程青正和张晓斌饭后闲坐,突然有人敲门是若水来了。张晓斌惶恐地站起来,要程青介绍。

“把我姐姐拐走了,还连一个亲戚都不认识呢?谁?娘家人!”

若水坐下来,一番辣语里带着安抚,巧言自矜里又将程青的贤德学问说得举市无双,如今是只因女人的弱点才下嫁于张晓斌。原来若水之辣语巧言是和张晓斌的直言一样在抬高自家的固定资产。程青一方面觉得若水为自己代言可喜,又觉得世情之俗气可笑。

张晓斌事后说,你这个表妹,话里有话,听着笑笑的,每一句话里都辣丝丝的,丈夫怎么受得了!
     程青笑得十分开心:“她,话辣那只是表面,做事的风格那才叫辣!别人想从她那里讨得便宜。”

“我看她就像你亲妹妹一样?”张晓斌显然是想着若水刚才的辣语。

“从小到大,她就一直这样对我,对我忠心!”程青说着,突然有一些眼酸,妹妹若水,总是站在程青的角度考虑问题。或勇于出言,或保持沉默,都是为程青考虑。记得若水上次相谈对她说:“你下一个阶段与张晓斌好好相处,更是要与娟娟联络好感情,不要老想着是你生的,她自然就是亲你的!如今娟娟奶奶老了,许多事你正好介入。”

结婚证领导了,一桌简单的饭菜算是知会了两边最亲近的人。婚姻以见光的方式出现在世上。

看着女儿又给浩子夹菜,又叫张晓斌的女儿为姐姐,看着母亲不停地望着张晓斌,仿佛要从他脸上问出一个答案来,程青心里叹道:原来人当真是一种社会关系中的存在,只两人知道的一桩婚事,那就不叫个事,可以等同为不存在,那是麻纸当风, 一风吹走的事。

 这一次,她听了表妹的,并且由表妹促成,但愿从此以后长长久久。

 

                         5

    婚后的日子在一小段热烈之后,很快就松懈下来。这原是料想中的,但现实远比料想中更为具体。张晓斌是个粗糙急切之人,开初的粗糙急切在性遮掩下容易被误解为情急而被忽视,甚至增添魅力。时间一久,就显出其叫人难以忍受。

     四十五岁的程青,怎么也不敢再把日子过热。每日里和那个企业小职员柴米油盐的在一起,多半是程青在付出,每当两个人闲下来,便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他们不知道如何应对这漫长的空白时光,找不到共同的爱好,简直无话可谈。

企业小职员在不动声色地计较着每一块钱的付出,倒也算勤劳肯干,一回家就进厨房三下五除二地忙开了,虽是刀工粗糙,火候仓促,但也总算是热乎的熟食了。这与陈局长家里精细搭配的饭菜自是不能比的。一次,才尝了一口张晓斌端上来的菜,程青一刹那间热泪上涌,她不知道同样身为人,为什么不能把饭菜做得精细一点,哪怕是粗茶淡饭。局长家里的饭菜由保姆料理,那一份刀工的细腻,那一份滋味里的妥贴,还有晚饭时的半杯红酒,午饭后的茶,这一切叫人回味。

程青不能开口说张晓斌,这样会引起不必要的争吵,本来就稀薄的感情也许就会断裂。张晓斌不像是她的丈夫,倒像是她请来陪伴长夜的客,她害怕这个客走了。这就是世情,这就是目下自己的具体处境或市场价值

匆匆的半生过去了,过客似的三个丈夫流走了,程青追寻了半天,以为自己是在寻找感情,其实自己一直找的不过是一个世俗的归所,房子,职位,体面的陪伴。找了半天,依旧是什么也没有找到,甚至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了。

她想起来了,那时她大学刚毕业,分配在一个偏僻的乡中学任教,看到到北山市居民楼上挂着洗过的衣服,就想,有一天自己能够在城里工作就是最大的幸福了。也是机缘凑巧,半年后,她就嫁给了在北山市文化局工作的第一任丈夫,婆家有房有人脉,一年后便将程青调到了市中。

现在,她当初梦想中的一切都得到了,甚至是超出了预想,却觉得这些所得其实是无的,并不能给她带来切实的幸福。此时,这情形颇有点相似于那些年,那两任丈夫吃饱了撑得似的,她已经不爱这些个房子,职位的了。房子、职位就放在那里,却无法将它们珍贵于心了。

程青往往在做这一件家务时,突然又开始下一件事,正想着一件事,突然又会跳到另一件,人总是一种无声的混乱状态。一个又一个微露情义的房子里的男人,一个又一个离去的结婚证上的男人。程青的思绪就这样陷入断档里,一如她温和纯真的人生在一次次地断档。

    她仅仅和第一任丈夫发生过激烈的争吵,与其他的丈夫相处,她总是无声的忍耐,就像自己做了错事一样。第一次婚姻的失败,让她总是萎萎缩缩的,在男人面前失去自信,她习惯性地将就着,讨好着,害怕男人再次离开。只为在这漫长而寒冷的夜晚,身边有个喘气的,屋里有个走动的。

   这世上哪有爱情,只有不得已的生存。

   找到了婚姻,却找不到家;找到了丈夫,找不到心安处。

婚姻也不过一种生计而已,你要在这里找到什么?程青自嘲一样地想着自己青春时代的那一点崇高,那一的清高,没想到她一路上做的尽是借着男人上位的事。随后她又替自己解嘲,纵观历史,哪一个女人不是这样,借着种种手段经营自己,这里只有得与失,成与败,没有什么崇高与卑鄙。自古女子出嫁,不过是以色事人,换一份温饱、暖情,不过是有缘得夫君戴见或不戴见,哪里还有什么痴情真意,真奇怪自己能把那纯真的岁月拉得那么长。已至二婚、三婚、四婚了还在那里寻找所谓的爱情。

 

在一位表妹的婚礼上,众亲戚相聚。程青立于众姐妹姑嫂群中,说说笑笑,问长问短,非常享受这一分朴素难得的亲情。

    若水的身边站着高高壮壮的丈夫,挨着胖乎乎的儿子。儿子现在进入青春期了,若水给儿子讲完了童话,现在开始了柔情的劝语,若水总是时时妥协于儿子,却和丈夫真动肝肠地生着气,在一百块钱的仔细计较里过着他们的小日子。

“姐呀,儿子转眼大了,我的第二套房还不知在哪里呢?”瞧着若水那愁破河山的样子,程青就很想笑,是内心浮上的笑,这一方面,程青有着许多的优越。程青笑的是,人也许生来就贱,需是与预设的目标保持一段距离才好,等达到了那个预设的目标,反而尽是空虚。

张晓斌说单位有事走不开没来参加婚礼,程青没有说什么,这是他们婚后所遇到的第一桩婚礼。程青只想多一会站在若水身边,显出她衣履的华贵,只愿亲戚们记着她和若水自小是一起长大,全然忘记了她的形只影单。

婚礼宴席散了,程青很是不舍,这一散,再难相聚,虽是多有亲戚在同城,但平素疏于往来。亲情也罢,爱情也罢,这一切的情只显出孤独的真实力量。程青意识到这么多年来总是她去联系若水,若水很少主动联系过她。

下午回家,四室两厅的房子里又是只有程青一人,程青泡了一壶普洱慢条斯礼地喝。茶汤酽酽的似红酒一般。大热的天程青也喝普洱,唯有此一种暖热红艳的茶汤可以温暖她的胃,温暖她整个的人。普洱茶,一片鲜叶儿酿成的酒。摊晾过,蒸压过,发酵过,辛酸过,忍耐过,方才婉转成茶。这茶,以岁月的陈香,慰贴旧年知觉,滋养旧时心肠。一杯接一杯,程青留恋那一份暖与滑,喝得心肠暖热,思绪弥漫。

茶饮淡,也将是晚饭时间了。这时,张斌打来电话,说这一段时间胃老不好,下午就不回来吃饭了,在麻将馆里。程青应了一声,心隐隐地坠下去:他会不会就这样渐渐地永远不回来了

 

     (11400字)

 

                2013-9 ---2016-4

        

 

 


 

苍天负了她才情-----念萧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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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天负了才情 | 念萧红

2016-12-27 21:37 点击:14259次  来源: 民国文艺

导读: 念  萧  红 文丨惠雁 ▼ 萧红,她生来就是要作一个女文青的。其短暂的一生却留下了不少难以磨灭的篇章。 《生死场》一出手便是生活的大苍桑,大真实。没有扭捏,没有细语,有的是俯视苍生的悲悯眼光。真无法想象这是出自一个二十四岁女子之手。人的心里年龄不完全等同于生理年龄。 一部…

 萧  红

文丨惠雁

萧红,她生来就是要作一个女文青的。其短暂的一生却留下了不少难以磨灭的篇章。

《生死场》一出手便是生活的大苍桑,大真实。没有扭捏,没有细语,有的是俯视苍生的悲悯眼光。真无法想象这是出自一个二十四岁女子之手。人的心里年龄不完全等同于生理年龄。

一部《呼兰河传》,以少女般清澈的情怀,在遥远的异乡回望故园,在凄凉的岁月回想温暖的童年;这遥远的观照,这亲切的触摸。人之将死,其文也神!《呼兰河传》于悲凉、绝望的河流上,点缀、飘流着清新、温暖、诗意的涟漪。

《呼兰河传》里的乡思乡愁,不是精巧地贴在一枚小小的邮票,不是肤浅地搁浅一湾浅浅的海峡,这乡思乡愁是一股心的流韵,是花园里玫瑰花儿的香气牵引出来的,是那熟悉的亲人、邻人真实的生活牵扯起来的。一个天涯孤女,在战火里、贫病里思念故乡,怀念回不去了的童年,故乡的一切,童年的一切宛在眼前,那是情感和生命的家园。这就是《呼兰河传》永远迷人之所在。

《呼兰河传》也实现了萧红生前所言:“小说有一定的写法,一定要具备某几种东西,一定写得像巴尔扎克或契诃夫的作品那样。我不相信这一套,有各式各样的作者,有各式各样的小说。”

一篇《小城三月》,以文章之道来论,是有些罗嗦了,如一个爱讲话的少女,不把舌头放直了,拿腔拿调的、细细致致、索索碎碎的对人学舌。细看行文,可以减去多少文字而不损韵味,然而,看到最后一句,还是叫人涌上一腔辛酸来:

“不久,春装换起来了,只是不见载着翠姨的马车来。”

淡淡的一句,却有着极为牵扯人心的力量,这力量就是来自细致描摹翠姨生时那每一丝情绪的铺垫,翠姨曾经那样心思细密地活过,曾经有过那样低回忧伤的青春。

有一天在路边闲走时,我突然想到:是那样宽裕、奢侈的文字,才配得上那样叫人留恋低回的青春,哪怕是伤感的青春,就像用可裁两件裙子的衣料,讲究款式、缀饰地裁出一件裙装来。

她的原名是张乃莹,不过,人们记住她的名字却是萧红,她的笔名,这就足够了。

萧红那些独具个性的文字,那些清新可爱的语气,让一代代读者着迷。

然而《马伯乐》让我想到了萧红的另一面,或者是她个性里很重要的一面:她的嗲!她心性里的拒绝成熟。这一个尚且是有资产之家的“问题少女”,直到成年之后,总是轻易地相信男人;错将男人们多半是因为性的吸引对她一时半会儿的好当作是永恒;坚信每个怜惜她的男人就应该像她的祖父一样永远疼爱她。这样一种拒绝成熟,拒绝睁开眼睛看现实的心性固然可爱。可是,可爱完了呢?

突然想起一篇文章中记载的一个细节:萧红要去赴宴,许广平拿来绸布条打扮萧红,鲁迅同志终于忍无可忍了,说了一句话:“不要那么打扮她!”我在想象着那个场景,想象着那个场景中的萧红。萧红任人打扮,很少可能是她不知该如何打扮;一是不敢拒绝许的抚头弄发;再是她就这样可怜着,等着鲁迅同志终于忍无可忍,开口发言。

小小女子,实在可怜!虽然也可爱。

我想,原谅萧红吧!她那时还小,还年轻,还是相信爱情或相信性的年龄。到去世时,她也不过才31岁。《马伯乐》是她在去世之前所作,她身体弱,心力也是弱的,没有办法不那么奄奄一息地罗嗦、重复。

不要为《马伯乐》而生气。

萧红,这一个女文青,其短暂的生命也与一连串男人的名字有了诸多牵连。

她的出身原是可以说得上来的,怎么着也是个地主家庭,断不会与饥饿、冷冻,流离失所相关联。然而,她的确是挨过饿、受过冻,一生都在流离失所中。萧红短暂的一生,从家庭中逃离后,就成为男人们抛起来的一个红绣球,总是在将落地的时刻、落入泥淖的危险时分有下一个男人接起来。几番抛与接,她又病又弱。

萧红的一生,是一场不断的逃离:逃离父亲,逃离未婚夫王恩甲,再是逃离萧军,最后意欲摆脱端木蕻良,弥留之际,却是在对骆宾基说着遗言。从北中国的呼兰县城,逃亡到北平、到哈尔滨,到青岛,到上海,到日本,到山西,到四川、到武汉、到香港。这一场逃离,像是在一块块不大稳当的河石上飞踏而渡,希望踏稳了停下来,却又不得不飞快逃离。

生活就像是一场逆向而来的激流,一不小心就会将不谙水性的贫弱者打翻;生活以巨大的堆积朝萧红扑面而来,萧红未能消化生活,生活吞噬了萧红。

萧红临终前几天,精神渐复,在纸上写道:“我将与蓝天碧水永处,留下那半部《红楼》给别人写了”、“半生尽遭白眼冷遇,……身先死,不甘,不甘。”或者,是在临终之日对骆宾基倾诉。这一幕,总让我想起“林黛玉焚稿断痴情”来,一个是痴情绝望等死,一个是死至而痴心不甘,一样的是自负满腹才思痴情,不信老天果真会负这才情、这痴情。

苍天真的负了此情!

萧红生前对朋友说,她一生走的是败路。

萧红生前还说:“我一生最大的痛苦和不幸,都是因为我是一个女人。”

在某种程度上,后者是前者的因。女人不必过分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女人,先将自己当一个人来看。据说,结婚也是合乎经济学原理的,也许,男人也是想着经济女人一把,一厢情愿地想以性别的“优势”从男人那里得到益处,是女人从根本上就想错了。

在为生的路上,萧红是缺少必要的考虑与审慎, 哪怕就是一场万不得已的逃亡,也不可以那么快地从这个男人的身边跳到那个男人的身边,反复地怀着此男人的孩子嫁给彼男人,为被背叛与被抛弃埋下伏笔。

萧红,一个童年丧母有产之家的女儿,不应该草率离家出走;萧红,一个特殊年代的个性作家,出走是她叛逆、敏感的个性之路,是命定之路。流亡于南北中国,流亡于几个男人的热眼、冷眼与背判中,更流亡于一个文学大家的门下,萧红体察了更多的生活内核。文学是人学,是一种渗透了作家思想、情感的创造,若不能够渗透思想,只渗透血与泪,也不为下品。

回首看萧红,三十一岁,一百多万字,甚少有那么三四部,我们现在都在读。生活吞噬了萧红,而萧红也品尝了生活、更表现了生活。萧红并没有完全的失败,甚至于是一个成者。

天下苍生,任他是多么精于计算,多么有毅力把握,在上天的眼里,人人不过是盲目的生灵,在一条未知的路上,东走西撞;这把握,如一团点然的火在寻找自己的方向,火的内驱力,外界的风力,会把这一团火推向哪里?会在何时将这一团火扑灭?上天不伤感,不心疼,随着婴儿降生的啼哭,上天又在别处点起了一团团盲目燃烧的火。

伤感的是那拥有生命的人,需要审度的是那一团团盲目的火,怎么才能让这一团火燃烧到更优美,更长久,人生怎样才能更美好更有尊严,人怎样才能活得自由而有神的美仪。

     作者简介惠雁,本名惠雁雁。47万字长篇小说《本色》由敦煌文艺出版社“新西部小说”丛书出版,《本色》“电子书”在凤凰读书网点击150 万余次。

于各省级期刊发表中短篇小说、散文90多万字。中篇小说《母土》获得《作品》杂志“金小说”全国中短篇小说征文二等奖。短篇小说《杀羊》选载于《小说月报》。

散文《谒见胡杨》、《九岁的轻浮》、《赶考》、《一棵执着的草》、《西瓜》等多篇被收录入国内多种版本的文选,并被在北京、长沙、等地20多家中学中考,高考模拟语文试卷阅读题中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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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编者微信公众号“民国文艺”介绍:那是一个大时代,那是一个胡适、林语堂、沈从文、鲁迅、齐白石、徐悲鸿、张爱玲、徐志摩、林徽因等群星璀璨、大师辈出的时代!让我们跟随着大师的足迹,一起领略那个伴随着清新壮阔的文艺复兴的民国大时代吧!

 


 

花猫卧在窗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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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猫卧在窗台上

                              惠雁

花猫卧在窗台上。青石窗台,木窗棂,白纸窗。

姐姐进门时抚抚猫曲背,猫猫乖。妹妹出门时摇摇猫尾巴,喵喵喵。

母亲弓身扫院,花猫倏然跳下窗台,扑上扫帚撕咬缠抱习练捕鼠。母亲抖动扫帚,道:“挪开,谁闲得顾上跟你耍哩!”父亲笑着走出门来,道:“这人手,可是。”捞起扫帚上的猫,轻轻一抚。花猫跳离父亲的手,嗖地冲上枣树枝头,于细碎绿叶间左右观望,喵唔喵唔急叫。

“猫猫下来呀,姐姐抱。”
    “猫猫快下来,跟二姐来!”

弟弟滚着铁环冲进院里来,满头大汗叫着:“让开,让开。”花猫朝下观望,频频试爪,忽然冲下,择人而跳,踏过姐姐的头顶,划过妹妹的手指,扑向正在滚动的铁环。铁环倒在土院里,花猫挪挪转转,终于端坐铁环中央。

    小弟弟灰土满怀抱着一堆碎石片进来,哗啦一声撒手于地:“都是我的!看好不!”捡起一片,试着砸出老远。花猫闻声而逃,一扑跃上窗台,蜷起尾巴端坐。

花猫卧在窗台上。那青石窗台,那木窗棂、白纸窗。

    

      390字 )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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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

                                  

 

她是某人和某人之女,某人之妻,某人之生母。

她是某人之嫡孙女,外孙女,重孙女,某人之侄女,某人之姐妹。

她是某人之外室,外室之一,是某人之情人,情人之一,是某人虽有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之那个梦里人。

千万缕关系交织里,她是谁?她在哪一处倚立?


    她是某一种肤色,容颜,身段儿。她是某一种颦笑风姿,某一种谈吐风韵,某一种学识风度。某一种个性癖好,某一种行事风格,攀援手段,孤介自持,某一种经济、社会地位。

千般际遇组合里,她是她。她在哪一处苦淹留,独自立。

她是谁?

她是她。又不是她。


哪一处得存活,哪一处便是她。哪一处得燕坐,哪一处就是她。哪一处得以欣然起舞,哪一处更是她。

苍天生万物,她是万物之一。

                        

                            2017-2-23








 

无题   201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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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惠雁

    敲字垒篇索枯肠,尽为他人作嫁裳。

    学诗弄文为心志,何必机心媚世俗。

    常缀时文废妙思,向隅独立出俗难。

    且作嫁裳换柴米,惯将匆忙作悠闲。

                            2017-3-8  


 

作母 ----- 惠雁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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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母亲眼里,这世间最大的惊奇莫过于襁褓中的婴儿长成了一位修长的女子或伟岸的男子。

    惊奇自胎生于腹的那一刻起。那年,独自去县中医院做化验,化验员龙飞风舞划拉了两个字递出窗口。我怎么也认不出那两个字,只好递进化验单,怯怯是个什么意思

    窗口里冲出一声喝:“有了怀上了。
    有点难为情收回化验单,再细看,那龙飞凤舞的两个字原是     “作母。”

    “作母。”多么文雅、庄重的两个字这一张化验单、这两个字似乎可入珍藏。如果不是多了那一声吆喝,小城顿然是多么古雅、温馨。“作母”,揣着化验单回家,往日熟悉的街道仿佛镀上了亲切的浮光。

    小婴儿只会闭着眼睛哭,如一只幼弱的猫。他渐渐学会了坐,学会了爬,再跌跌撞撞会走路。他曾经那般幼弱、天真而今他成为独立于母亲的另一个成人。这个成人就是曾经的那个婴儿吗?母亲亲历了这期间的变化,却恍如梦境,无法相信。

孩子幼儿时的种种言语、行动已经与眼前的这个成人对不上,可是母亲还清楚记着那年那月他说了什么,他怎样学会爬,怎样学会走路。母亲独自沉在这一连串的记忆里。如一场并不对等的爱恋,母亲记得其中所有的细节,孩子却全然忘记

孩子说:不可能吧。我怎么可能那么幼稚。

长大了,婴儿成为另一,另一位男,另一个成人。

 

一天去超市,顺便给儿子说起德国有个超人尼采自号天才,却是人生悲惨,太过激进的思想毁灭了自己。絮絮说道里多是我对于这一个哲人的偏见。数月后,无意中翻儿子的作文本,竟然看到儿子在一篇作文中数百字引用母亲当时无心兴口言。一是惊讶儿子竟然能一遍成诵,更为惊悚:身为母亲,再不可以信口开合,哪怕只是对儿子;对儿子,更是不可以信口开合。母亲是子的第一任老师,孩子信母亲,母亲要担当起这信过往的多少年,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不知道说了多少失当的话,不知道有过多少无益的宠爱。

作母,母亲应是孩子的引导,是孩子的良师益友。一张洁白的纸,母亲要画怎样的图画一棵单纯的幼苗,母亲要作怎样的培植,母亲之职,原来这般神圣,这庄严。

    为人母亲,几乎是一种圣职。

 

   850字)

                      2011-8-10-----2017-4-6

 

 


 

百米大道 ·自言自语---(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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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米大道 ·自言自语---(4)

 

 孩子,我是爱你的,恨不能长出一双神奇的手来为你调息整个宇宙的温度,就像当年为你调息襁褓中的温凉。

 然而你终究是独立的。我只能任你在冷风中,反复告诉你这世界的阳光有多么暖;我只能放你在坎坷中,劝导你说越过坎坷才有真实的成就感。

 

    有了亲生的孩子,又随着孩子的成长重新经历了一遍童年,才知道此一儿童的可爱与别的儿童大为不同。我对生活的发声只剩下了一句话:“乖宝宝,你好吗?”

    子是乖宝宝,猫乖宝宝,山川风物都是乖宝宝。生活可爱只宜以温柔心对待。岁月安宁,以一颗童心漫漫享受清新与静好。多么好!哪怕我心满含深深忧伤,而在酸涩深心,依旧草叶凝露的清纯、鲜花追流水的甜美涟漪。

 

    百米大道之美在于总可以看到各种年龄段的婴儿长了,又有新的婴儿从家属院里抱出来,毛乎乎的手与脚,柔嫩稚气的模样,蹒跚的步态。仿佛是我家小儿的一岁,两岁,三岁的模样。

     看见一爷爷童车里推着周岁大的婴儿,眉眼十分非常相似于我家小儿当年的小模样我跟着童年走,很想抱一抱,但终是怕唐突。

     童车走远了,我怔着,仿佛别人是带走了我的孩子

     孩子,你长大了,发表论文,也许还向姑娘发送情书,而我还在固执地追逐你儿时的小模样,记着你天真的话语。

 

     孩子,每每想到我不能替你承担下那些孤独,忧伤,倦怠,失望。我便深深的叹息,也渐渐解脱。人生的倦怠,失望,忧伤,如同电脑里的病毒,得靠你自己去一一删除,化解。

 

孩子,去幼儿园路上,你又有十万个提问:“妈妈,小猫咪为什么那么亲?”

“因为它妈妈就把它生得那么亲。”

“它妈妈真好呀!”

“你妈妈不好?”

“嗯---,好。”

孩子,遗传的好极其有限。塑造理想的自我,活出一个内心丰盈、美好的自我,要靠你自己去努力完成。

 

                2014-12-13


 

过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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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云南

         惠雁

   红谷纵红土,玉龙伏雪山。

  玉分翠与黄,银白似雪花。

   巨石列如林,孔龙骨化石。

   药材出坡头,三七与天麻。

 

 

  春城风光好,花香溢城郭。

  七彩色缤纷,旧城藏古韵,

  少雨多裂谷,可叹民穷苦。

  麻鸭忘戏水,辛劳食色忙。

 

          2015-5-28 


 

《深刻而诗意的表达》 “创作谈”—《延河水》杂志 2017.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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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谈:     

             深刻而诗意的表达

                       惠雁

生活的丰富,人性的复杂幽深,决定了文学艺术作品的丰富多样。

时代的风云里,是变换不已的生活,是不同人群的不同命运,是丰富的人性在不同生活形式里的修炼与舞蹈。

由此,可忙坏了那一代代的作家们或缀字的人,随边一种形式的生活,随便生活的一隅就够编织一串故事,唠叨几十万字,甚至几百万字。严格说来,这些作品只是文字形式的说故事,是不能称作文学作品的。

有时候会有这种现象:一个人写了整整一本书,却只是写出了别的作家一句话就可以写出的内涵。大多数的写作者是在进行着一种没有自觉的、自以为是的文字唠叨。

文学应该是一种诗意的、深刻的表达。

英国作家哈代曾在《德伯家的苔丝》初版序言时说,“出版这部小说,目的极为诚恳,只是试图以艺术的形式来表现相继发生的真实的事情,至于这部小说中的观点和情绪,不过是把现今每个人所思索和感觉到的东西说了出来。” 在《苔丝》第五版的序言时,哈代又写道:“小说所写的是一种印象,而不是一个论点。”要达到传达一种印象的效果,需要有足够的文字功力来生动表现生活。

《德伯家的苔丝》是一部高度诗化的小说,在这一长卷诗页里,写出了一个历经老套故事的女孩子全新的形象。在一个并不新的故事里写作出了“这一个”,写出了“新一个”,这就是文学作品之所以成为文学作品,而不是一篇故事讲述。

 老作家钱谷融曾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发表了《论文学是人学》,他说:真正优秀的文学作品,首先应该具有打动人心的艺术力量。文学作品应该具有丰富的情致和浓郁的诗意,使人感到美,能够激起读者的某种憧憬和向往。一部优秀的作品,思想的力量与感情的力量应该是凝为一体的。

 深刻是基于对人性的书写与表现,是对于思想的表达。

文学作品与现实生活的关系,决非仅仅是以布堆画那般照猫画虎或夸张变形,是经过作家心灵的过滤、酿造与升腾,通过语言刻画,写意、造境而成为作品。

 宗教信仰,地域文化,风俗地理,方言俗语,这一切都只是文学的材料,而决非文学本身。

文学应该是一种诗意的、深刻的表达。 基于丰富的生活和幽微复杂的人性,文学作品有无限可能的探索。

 

                          2017-5-16


 

清秋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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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秋风语

   惠雁

 

新买的几本书到了,带回家,淡淡地对他说:我的书都别动哦,都是好书,以后要留给子孙后代的。

语出,方知奇怪。什么时候起,惯于别有忧愁暗恨生的憎达换成了淡淡;什么时候起,自己心爱的东西就想着要留给子孙了!

时序的流光里,执着的人已经暗被时光的年轮所转换。

从前的许多时光,留下结结实实一架书,都是由我淘了又淘,洗了又洗,不值得留的,果断扔掉。从前的时光,时光里的得与失大都忘记,朝前走,走得累了懈怠了,就一任自己滑到恬美的记忆里:小儿子坐在炕上,满床单的饼干碎屑,扫了再撒;满炕的玩具,理好了再散乱。那凌乱又温暖的时光。再长,抱着、牵着走在小道上,满天满地的问与答。拉着手走着,问天问地问花鸟,问猫问虎问人道,我们说着远方和长大后,谈着诗意和将来,各自皆沉醉于己而浸融于彼。闲谈如同歌咏,各自腔调,愉悦适意,这对答的之妙恰似与智者的对答。童心对慈心,天真对痴醉。一一回想起来,妙似禅对。

童心里,自发出无限原生提问?

慈爱里,自生出许多妙喻回答。

这对答,偶尔回想,足以叫人沉醉人世的美好!

 

简单肤浅的热闹与名利,仿佛酷热、严寒时那不及皮毛的吹

拂,有聊胜于无。那一抹流云似的有是给他人看的,不能畅人以怀,熨人深心,甚至叫人觉得凌乱。

夜读书,颇有一种急切心情,一时想叫醒古人,想叫醒王国维,你何苦忙着去死吧,赶紧抖干昆明湖水上岸,问遍诗词,哪个为上,我一生深憎游词,再憎游文,那是专门用来糟蹋文字的。

再想叫醒托翁,那么多的思量与反醒,那么多关于社会人生的理想状态设计,怎么把自己给设计进去了呢!老了,就不能不再自问,不再矛盾,就不能平静灵魂,安安静静地等着死神前来接引吗?

   展读维克多·雨果,陀思妥耶夫斯基,惊叹这才是才子文章!一个似高山流瀑,一泻千万里,飞花四溅,辽阔壮丽。一个似涧底幽泉,将呜咽作滔滔,荡涤尽心灵的曲折回环,深山险壑。

独自面壁,僻处存活,竟然也能忙得晨昏仓促,如同蚂蚁忙于急行军,好不操劳。操劳而无功,不免使人愁苦。致力而不至,能不使人倦怠。但走过街头,偶尔看到一只猫,俊美恬然地懒卧,天真痴醉地玩闹,我的心一下打开了,乐了!

猫的每一根毛须里都有着我童年的触摸,童年是那般毛绒绒地真实可感,它“喵”的一声,打一个滚,就将我带回童年。

而童年,一切的无意义都在眼里充满了奇趣,美妙!

意义在哪里?名利是意义吗?成功是意义吗?成败在转瞬,名利岂是全副其实。

不再追问意义,只问耕织,偶尔读书,常常随一只猫回到童年。在童心痴眼里, 让一切任其自然而趣味无限。

我心凉薄亦深情,我心淡然也安然,我心渺小亦辽阔。

阿迷陀佛!喵唔——

 

1052字)

2017-7-26――2017-8-3


 

爱---惠雁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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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

                 惠雁

世间广阔,

爱不必只系于一物、一人,

一身,

一颗心。

一段记忆。

 

人间泛泛,

爱又怎能不系于一物、一人,

一身,

一颗心,

一句爱语,隽言。

 

                                  2017-8-8
           


 

祭堂弟韩二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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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

我只爱生命,只执着、痴迷于卑微地活着,无意识中给自己立下规则,不写悼文,不见生丧,尽量少去坟墓。人死已如灯灭,坟前多少孝心、哭嚎,亲人听不见。

然堂弟骤逝,我心叹息!泪水里愿死亡能如响雷,惊醒种种贪痴嗔恨。面对死亡,生命应有的警醒是,时时敷上云南白药,为自己为他人;面对死亡,生命更深的觉悟是:完善自我,品德无伤。向着更善更美,无愧无悔!

然安慰痛哭的弟妇间,答应下弟妇的心愿。弟妇说:“拿起个笔,我哭得半天写不成!”

堂弟入土已数天,我却迟迟不能动笔。我近年来文字,一则用于解自心之结,再则为人作歌咏以换钱,无暇再有多少余字。更因为堂弟的逝去,仿佛只如同枯叶落地,不曾惊醒任何,更不曾惊动任何。

我深深地失望于死亡!

然闻得弟妇情深,多有执着悼念。我常听人劝重情而轻钱,物质于人心的安慰极其有限,情可暖一生。可世间恩怨纷争,哪一个不是因钱因利而起,何苦以情为面纱,遮敝种种,倒不如直接劝痴人重钱。

尤其对于那无缘无效的情,很可以劝人自此了断。珍重金钱,上心于生计。

堂弟已逝,愿弟妇及时出伤悲,珍重自身,理智打理生计,抚养孩子们成人成材,也让二小得以安心长眠。

如此断情,才是长情!

 

2017-8-11 

 

祭堂弟韩二小文

 

公元201782日,诸亲戚、兄弟姊妹在堂弟韩二小去世九天后,方得以含悲回乡,送你仙归,告慰韩二小之灵:

724日清晨,雁姐才看到家庭微信圈中竟然有人求救。堂弟韩二小于724日凌晨253分在长安区家中昏迷,弟媳哭声呼救,凌晨314分,侄女韩媛媛网上低沉哭唤:爸爸已经不行了,他太累了,这一次只不过是睡着了。爸爸要回陕北老家,垦请众亲人安排回老家丧事。弱女哭救,不忍听闻!

堂弟韩二小骤然昏迷不醒人事,前后不过半小时,120已不肯救。未来得及留下一句遗言,便长眠于长安。

堂弟虚年40岁,骤失性命,丢下孤妻、弱女、幼子,老父。让生者痛彻心怀!

昔年二伯父奉祖父命回子长县沙坪老家守门户。堂弟韩二小降生僻壤,弱年十二岁时生母离世。可怜堂弟小小年纪痛失慈母,不久又失学。可喜小小年纪挺大的个子,便也将自己当了大人对待,走出穷乡打工挣钱,辛劳勤快,不敢怠慢于生计。长时勉强成婚,幸得贤妻,白手起家,携手治穷;经风历雨,互暖衷肠。长安区里开卖煤厂,收入渐宽绰。长安购房,存款有余。一双儿女,无忧成长。半生急爬坡,终可得暂歇一口气。谁能料想中道骤失性命!

二伯父年八十,泣道:“四十年里,二小从没在我跟前高说过一句。”弟妇泣道:问问你二爸,二小自开始打工后,何曾伸手向家里要过一分钱。

亲人闲谈,回忆二小之勤快肯助人,再忆他发家后,多有余钱帮助兄弟姊妹。二小年少失母,更比常人怜惜亲情,亲爱儿女,珍爱妻子。长幼伤怀,痛失二小。弟妇情深,不信二小已亡,出丧之前反复号啕,要开棺再看,看亲人是否还魂。

人已亡,千万哭嚎声中,故土上堆起新冢。

 呜呼,言有尽而亲人早逝之伤悲无尽。二小一生短促,却劳累漫长,今可得故土上款款长眠,且作是一分安慰。

尚飨。

 

                                         惠雁

2017-7-25―――   2017-8-11


 

秋月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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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月小镇

          惠雁

小镇的婚礼上,女歌手高亢的演唱充满了无端的愤怒,仿佛那大厅里新郎曾是她的情侣。每一个咬字吐音里都用着蛮力,听得多了,倒也只好听出了一种率真。想一想,一千多年以前,已经有江南的女子在红藕香残里轻解罗裳,独上兰舟,将一缕闲愁悠悠轻描。而我的小镇,依旧在一种莫名的情绪里用着蛮力。

文化真不是十年二十年能养成的事,在蛮力中浸染太久,心生蛮而不自知。

田园里,野草一片,蔬菜一片,高梁玉米一片,在绵绵秋雨中呆立着。一排三层的楼房起来了,更多的建设项目将进驻这个有着大片平畴的小镇,人人都忙,为衣食。有人发了大财,后又亏损太多,在别处跳楼自杀了,那未亡人又回到了小镇。千余人,在这里演绎着生离死别,贫富荣辱,丰富得好像一个大千世界。

儿时生活的痕迹基本找不到了,除了几位亲戚,当时的同龄人也大都认不出来。缓缓走着,对小镇的过去、未来都十分留恋,又觉得得故乡这样遥远。

父母年迈,我于故乡的心也渐渐远了。

父母年迈,亲人各自分散,小镇莫名的叫人满是留恋。

 

                                       2017-10-9


 

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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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 手

                           惠雁

沿着黄河北上,停车黄土道,上了坡便是一方狭长的院子。艳艳秋阳照着院里的收成:玉米、红枣,几捆芝麻,这一切便足以显出陕北农家院里丰满的秋意。老人家早已头笼白毛巾在等着我们。头笼白巾,仿佛他还是黄河上的那个老船工。

四八年三月二十三,

毛主席来到川口滩,

上了船哪往过搬,

陕北是个好地方。

老人以浓重的吴堡方言很快念出了一首歌谣,幸而我完全听得懂。这简短的四句歌谣里串起了毛主席东渡黄河的全部过程。偶一移神,隐约见一方玻璃窗内有人招手。掀帘进屋,屋内光线昏暗,炕上一老妪立刻由窗前向我挪来,她远远地伸出手,终于挪到了炕栏边,双手热切地伸过来,急切地问候:你从哪里来?

那是一双瘦削干枯的手,黑黄色的手上满是老年斑,或者别的什么。

“老人家,多大年龄了?”我交握着双手。

86,今年86了,受得要命哩,还不死嗑!”她迟疑着,再次伸出了手,试图抓住我。

我犹豫着,伸出了手。

她双手握住我的手,紧紧地握着:“好女子。你从哪里来?”

“延安,从延安来。”

老人久久不松手,我不忍心,也加力握她的手。

她生怕我走,急切地、更近地挪向我,诉说着自己目下的许多事:瘫了四年了,全靠窗外那个也是86岁的老汉伺候,儿女们歪好不理张,急得死不下,把罪直受完,把老汉直害死!老汉现在身体也不行了,拉不起,掀不动。

她急切地还有万千的话说,害怕我走;我默默听着,担心窗外同事们等太久,终于告别,掀帘走出屋。

屋外,秋阳还像刚才一样明亮暖热。一窗之隔,仿佛两重天地。

车子启动,走远了,满心里还是老人家的紧握,还是她急切的诉说,她害怕我走的着急神情。这急切与留恋,多年前我曾在一个婴儿的双臂扑抱、纠缠里体会过。

一个生命,那么急切地渴望走近另一个完全陌生的生命,这一份孤单,叫人动容。
     86
岁,她的余生还会有多少时光呢,谁会再去握一握她的手,听她诉说心里话,听她诉说生命的故事。

延安的百米大道边,暖暖的秋阳照着,道边拴着的猫眯缝眼睛向阳蜷卧。行人缓缓走着,不时有才学步的幼儿不辨方向地任意纵横。一个小男孩突然跑向树下一只黄色的猫,蹲下来抚摸着猫。猫与童两相亲,各自天真。

“小心咬着你!”

小男孩闻声放开猫,又双手抱起猫,把小脸贴在猫身上,在猫耳朵上亲了亲。

小男孩牵起祖母的手走了。

猫扯直了绳子喵喵叫着。

生命与生命,本当互相悲悯怜惜,多一缕柔情。不信,去问贾府里的那个不求仕途经济的公子哥儿。

可是,总有太多的隔阂与嫌弃,让人类尽享孤单滋味。

 

 


     985字)                                       

   2017-11-1


 

清涧太极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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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涧太极湾

                                    惠雁  

沿黄观光公路开通,或远岸婉延,或临河照水,如一根长藤串起了沿岸的花、叶、瓜。清涧黄河太极湾由藤而索瓜,渐为人所知。

黄河一入晋陕峡谷,如蛟龙被困,使尽浑身解数地扭转奔突,山水交织,荡气回肠,扭曲里蓄藏着无尽力量。延川乾坤湾是黄河湾道中广为人知的一处,这里已经申报为国家地质公园,其圆润婉转的清姿在电视里时有所见。

沿黄公路行至陕西省清涧县玉家河镇,便是黄河太极湾,车子一转,停车宽平处,走下一段缓坡,这段缓坡突出于黄河西岸,神似鹰嘴。从鹰嘴坪上一望便可见黄河婉转腰身,绕着对岸一个巨大的圆形山丘缓缓流淌。山形引导水流,水流依附山岳,仿佛一场舞蹈。这舞蹈是恢宏的,安静的。

在这大山大水的静默里,心灵会顿然沉下来。静立默观,好久才听见鹰嘴坪下滔滔之声。大水的滔响无可模拟,远听似是模糊的、粘连一起的和鸣;再听,声音便真切了,水声如低诉,如禅士唱经,仿佛可以无限止地唱下去。

山水相依,谱写一个巨大的圆,在大地上演绎出一幅太极图。静默里不知是水在奔涌、还是山在移动。动与静皆虚,虚里生出满天地摄人心魂的活气。一处自然风景的核心便在这里,无论它是天下名胜,还是长久少为人知,它都是这样一个巨大的存在:宏大、安静、生生不息。

对岸的圆形山丘属于山西省石楼县,有枣林或荒草,远望葳蕤森然。此岸便是清涧地境内之鹰嘴坪,坪上有寺院,依坪分布为前后寺,前寺又称十王殿,寺院破败,唯有石块风化着沙,列列成阵,支撑着寺庙骨架,苍桑悠远。

奔涌的黄河道中,春来有沙燕飞舞,掠水欢鸣,择岸栖居。静穆山水间添了些许活气。

夕阳铺洒虚弱的光辉,这一分虚弱让山水也有了温和气息,别样地贴近心灵,叫人不忍离去。

走出鹰嘴坪,滔声渐渐远了。抬头一望,见群山连绵,山线逶迤,由清晰到苍茫,铺向天边,气象悠远、宏阔。眼底近处,是故乡山梁上可爱的枣树依坡错落而生,枝头黄叶稀疏,单留下鲜红的枣儿密密在风中。

 




 772字)                  

    2017-10-262017-11-8

 

 


 

何处不是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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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题

          惠雁

惊涛拍岸,

是击裂了岸,

还是震碎了水。

人生何处不是道场,

何必心潮逐浪,

剑指方向。

 

深水低喃,

仿佛诗人忧郁的行吟,

多少想往,多少惆怅,

悄悄地吞,慢慢地咽,

不到大海之前,

绝不说出奔流的方向。

 

小溪奔流,

涵养着小小鱼儿,点点蝌蚪,

绕过了万千羁绊,

独自流向远方,

奔流就有前方,

独自也是道场。

                             

         2017-11-15


 

落叶——惠雁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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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叶》

               惠雁

那写给蓝天的诗笺,      

一页页漫卷轻抒,

书写生命的经历,

血泪和期冀,

还有闪耀的笑颜。

 

风过片片落,

绿笺揉皱,

诗句恐模糊。

如青鸟倦旅坠落,

忍痛无声息。

 

任凭风和雨,

魂归雪泥,

梦见春天。

       


 2017-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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